“這故事沒什麼好聽的,”她實在忍不住,直接打斷道:“就是一個被迫應征入伍的士兵,在打仗的時候,被一個老兵救了而已。”
“老掉牙的戰爭故事了。”
“您是怎麼知道的?”
烏卡有些錯愕,他雖然很多次都在這間休息室見到過這位老太太,但他確信自己和老友跟這位老婦人並沒有交流過,自然也不可能將自己的人生經曆分享出來。
老太太渾然不理他的質疑,繼續侃侃而談:“唯一值得一提的是,那位老兵在戰爭開始之前,是一位失敗的喜劇演員。”
“他在生命的最後,講了一個並不好笑的冷笑話,卻成功讓整間病房的人都笑了。”
說到這,老太太露出個有點諷刺又有點悲涼的笑容,“自此之後,這位新兵——也就是剛剛那位,笑點就變得特彆奇怪。”
“動不動就容易因為一點小小的笑話被逗笑,還愛上了看各種現場的脫口秀表演,總是現場笑得最誇張的那個。”
“當然,這也是以前的事了,”老太太不無諷刺,”畢竟現在我們這也沒有喜劇表演了。”
這是個有點悲傷的故事,然而被老太太用戲謔的語氣說出來,確實衝淡了大部分悲傷的調子。
“這樣的故事我還有成百上千個,”她看向沈呦呦,“怎麼樣?想不想聽?”
沈呦呦靜靜地看了她三秒,忽然扭過頭去,“叔叔,那個冷笑話是什麼呀?”
烏卡本來還因為老太太傲慢的語氣有些生氣,然而看到沈呦呦並未理會她,心中又舒暢了。
他掃了眼一臉憋屈的老太太,故意拿腔拿調,仰著脖子,“從前有個人叫詹姆斯。”
“?”沈呦呦困惑地歪頭,她雖然不知道話題為什麼會忽然轉到這個方向來,但還是配合地點了點頭,大眼睛忽閃忽閃,“然後呢?”
烏卡看向沈呦呦,臉上忍不住露出一點笑,“詹姆斯沒聽見。”
沈呦呦反應了三秒,然後忽然“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她笑得前仰後翻,臉上像是綻開了一朵花,銀鈴般的笑聲回蕩在休息室中。
就連其餘的病人也被感染了,忍不住露出一點微笑。
有這麼好笑嗎?
老太太嘟囔道,努力憋住笑意。
“這是一個很棒的笑話。”沈呦呦笑著,眼睛亮晶晶的。
“是的,”烏卡收起笑意,跟著點頭,“可惜這也是個悲傷的笑話。”
“詹姆斯確實永遠都聽不見了。”
氣氛一下子變得低沉,烏卡眼中帶著淡淡的悵惋,“如果沒有戰爭,他肯定會成為很好的喜劇演員的。”
但沈呦呦就是有這樣的魔力,她安靜下來,看著難過的烏卡,輕輕道:“叔叔,你錯啦。”
“這句話不應該用將來時,而應該用現在時。”
“他就是個很好的喜劇演員,”小姑娘認真道:“他在人間的時候,是送快樂的使者;所以到天堂之後,也一定希望你們快樂。”
“叔叔,想起他的時候,要像另外一位叔叔一樣,多笑笑,不要哭呀。”
烏卡怔怔地看著沈呦呦,一股感動從心底湧了上來,他忽然理解老友為什麼總是笑著。
他不是笑點變得奇怪,而是想告訴詹姆斯,他真的是一位出色的喜劇演員。
至少因為他,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愛上了笑。
烏卡的眼睛有淚珠在閃,但沒有掉落下來。
他笑著看向沈呦呦,黑發中藏著的銀絲熠熠生輝,“你說得對,如果他還在這,肯定也會跟我們一起笑。”
【多笑笑,不要哭,我真的一下子就淚崩了。】
【啊啊啊好感動,我要去投票了,我覺得這就是‘真實’啊?關於假肢的真相,關於笑容的真相,嗚嗚嗚呦呦真的好暖。】
【不許哭!都給我笑!我宣布,從這一刻開始,我就是詹姆斯的觀眾了!】
……
好不容易等這個故事結束,老奶奶甚至顧不得擺高姿態了,她徑直看向沈呦呦,“現在總該輪到我了吧?”
沈呦呦看著這個老奶奶,縮了縮鼻子,腳步一轉,走向那位正在看書的老爺爺,大眼睛裡盛滿了好奇,“爺爺,您這是在看什麼書呀?”
老奶奶:“……”
老爺爺一愣,他沒想到這個小姑娘竟然朝自己走來,見到她的嘴一張一合,心中有些著急,大聲道:“你在說什麼?!”
險些被音波震聾的沈呦呦:“……”
她頗有幾分風中淩亂,好不容易才從耳鳴的狀態中走出來,這才意識到,這位老爺爺聽力似乎不太好。
“我說,”小姑娘吸足氣,努力提高音量,“您在看什麼?!”
在老爺爺的視角中,他隻看到一個長相精致可愛的小姑娘,嘴巴一張一合,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他不得不再次放大音量,“你、說、什、麼?!”
沈呦呦:“……”
她好半天回不過神來,隻隱隱約約聽到另一邊老太太的幸災樂禍,“你跟他說話沒用的啦,他都聽不到人說話的。”
沈呦呦不明白這個老奶奶為什麼總是不能好好說話,每一句話都帶了點檸檬的味道。
她決心讓老奶奶學會如何正常的說話,又看到一臉呆滯的老爺爺,靈光一閃。
小姑娘將手伸進包裡,悄聲道:“小喇叭。”
包裡的“四四”最先反應過來,還沒等其他機器人有所反應,它就迫不及待地變成了個小喇叭的形狀。
“我說,”中氣十足的小姑娘拿起小喇叭,對準老爺爺的耳朵,“您在看什麼?!”
這回輪到坐的最近的老奶奶腦袋“嗡嗡”了,她還沒回過神來,就聽到那位耳聾的老頭子一臉讚賞,“對嘛,說話就是要這樣子,才聽得清嘛!”
“年輕人,說話辦事就是要這樣!”
老奶奶:“……”
她真想用靴子狠狠地踢這笨蛋老頭的屁股!
*
另一邊,新聞大樓。
“機密,我要機密,OK?!”
金崔石猛地一拍桌子,臉氣成了紅辣椒的顏色,“少拿那些糊弄我,以為我不懂行嗎?”
工作人員有些猶豫,“可是您之前說要保證絕對真實……”
金崔石險些被氣了個仰倒,他語氣誇張,“哈,絕對真實就是不斷說車軲轆話,說廢話嗎?!”
工作人員還在想要不要點頭,金崔石下了最後通牒,“我不管你怎麼想的,現在,立刻,我要看機密報道!”
“你知道我背後有誰的。”
這下工作人員不再猶豫,帶著金崔石一路走到最末的一個房間。
金崔石的臉上總算再次露出了笑容,他推開工作人員,徑直走了進去。
搭檔連忙向工作人員道歉,隨後跟了上去,看到粗暴地翻著資料的金崔石,眉頭深深隆起。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金崔石似乎變得越來越暴躁了。
或許是在□□待過,他的身上也逐漸多了許多戾氣與痞氣,可是也才待了十幾天……變化會那麼大嗎?
搭檔還沒想通,倒是金崔石眼睛一亮,聲調揚起,“你快來看看!”
搭檔連忙跑過去,接過報紙。
報紙上,清楚詳實地描述了一家人體假肢醫院的驚天黑幕,用詞誇張,表述離譜。
“突破點肯定就在這家醫院,”金崔石迫不及待地指著報紙,“你看,這家醫院還剛好在這座城市。”
“大新聞,這不就來了嗎?”
搭檔的嘴唇動了動,看著一臉興奮、不容置喙的金崔石,終究還是把質疑的話語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