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應了那句話:
“夫未戰而廟算勝者,得算多也,未戰而廟算不勝者,得算少也。多算勝,少算不勝,而況於無算乎!”
此誠哉斯言!
混亂的戰場上,廝殺還在繼續。
臧霸麾下的這幫琅琊老賊是其父一手帶出來的,也是戰功赫赫,毫不畏死。這會即便是沒了陣列,他們也並未放下刀戟,而是幾個相熟的就靠在一起,在戰場上拚死。
大纛下的張衝見琅琊兵這種廝殺隻是憑白增添麾下傷亡,遂對他們的勇氣做最後一擊。
勇氣從來不是天上掉下來的,這些琅琊賊之所以到現在還決死,就是因為那麵臧字大纛還立在後麵。
那麵大纛上的臧,不是臧霸的臧,而是臧戒的臧。隻要臧戒在,他們勇氣就在。
張衝接過一邊橫撞隊捧著的兜鍪,在幾個扈兵的幫持下,上了馬。這會要衝陣,他換了一領盆領鎧,又落下鐵麵,狹窄的視線中,隻有那麵“臧”字大纛。
他抬起手中馬矟,聲音從鐵麵中悶出:
“衝!”
身後的田俊、任筠、奚慎三騎將隨呼:
“衝!”
隨後四十騎就從大纛下,鐵蹄翻飛,向著“臧”字大纛筆直地衝刺。
前方再無嚴陣,前方暢通無阻。張衝徹底放開馬力,馬矟左右橫砸,無匹巨力使得所中者,無不引命嗚呼。
當張衝馬矟帶血得衝到敵大纛下,卻是看到一須發花白的老將端坐在馬紮下,背後是飛揚著“臧”字旗幟的大纛。
那老將此刻仿佛有無匹的威勢和勇氣,他衝著鐵麵的張衝怒吼:
“來斫乃公頭。”
張衝一愣,帶著鐵麵向他頷首,然後馬矟一正,就對著老將衝去。交錯間,一顆怒目呲牙的花白頭顱衝天而起,脖頸內噴出的血,直撒在大纛上。
那邊田俊追來,一刀就砍斷了大纛,自有突騎撿起那麵“臧”字旗遞給了張衝。張衝將旗幟覆在馬背上,想了一會,就要帶著突騎向左追擊。
他知道,臧霸必然走的這個方向。
這時候,身後騎將奚慎諫道:
“渠,天色一黑,不能再縱馬了。再者咱們突騎鏖戰一日,人馬皆累,明天我們再追吧。天黑,那臧霸走不遠。”
張衝回頭,突然看到自己麾下眾騎渾身冒著熱氣,胯下馬也在哼哧哼哧吐著舌頭,他耐住焦躁,勸道:
“臧霸豪傑,能得士卒死力。今不乘勝追擊,久必為我患。弟兄們,再隨我衝一陣。”
眾騎再不說話,隨張衝繼續向著東麵搜捕。
果然,在張衝的視野下,這裡的的潰兵明顯是精銳,他顧不得砸擊這些潰兵,再次提馬向著東麵追擊。
終於,就在山豁口,張衝在黑夜中看到了一個明晃晃的精通,猜此人就是臧霸,他綽起弓就向他射了一箭,但被對麵躲開,又射,這次正中,但其人也消失在了山豁口。
張衝氣急,待縱馬再追,突然胯下馬一陣哀鳴,然後前蹄一跪就翻著白沫倒下了。而張衝隻聽到耳邊眾將一陣驚呼,他就被翻出去數丈。
躺在地上,望著天上的星,張衝眩暈著,一時全身動彈不得。
而諸多突騎見渠突然馬失前蹄翻出去,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各個亡魂皆冒,他們蹦下馬,七手八手就抬起張衝回營了。
就這樣,整片戰場唯有五裡外最西壁,吳敦的手下阮仲和術士蔣生被遺棄,在完全不知情下,做最孤獨的堅守。
這一晚的星星,真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