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大後的金丙和其爹一樣木訥呆滯,二十歲的人,眼裡沒有一絲光彩。這些年,家裡陸續送走了不少人。
….
先是阿母夜裡入山挖野菜被狼叼走了,然後就是家裡年紀最大的阿公實在不願意再活,就獨自入山了。
最後這個家隻有他阿爹和金丙這兩個窮獨,對了,金丙還有個妹妹,但有一年,阿爹帶小妹去趕市,之後小妹就沒回來。
他問阿爹小妹去了哪,阿爹說送了人了,這樣她能活,咱父子也能有粟種。待這年豐收了,就能給他娶個媳婦了。
那一年秋天,金丙到底還是沒有娶到媳婦,不是因為沒豐收,而是他爹累死了。
阿爹是被同壁的粟客送回家的,說他阿爹在外麵給人家收粟,不知怎的,突然就咳血暈了過去,等大家發現就已經沒氣了。
金丙哭了,這個家最後就剩下他一個人了。之後,金氏壁的賓客就找到金丙,說金丙爹死了,你金丙應該給你爹安排下葬禮儀。
金丙不懂,埋在家裡地頭不就行了嗎?下葬的禮儀是什麼?
金氏的賓客與他說,你金丙是金氏壁的一員,你的行止不僅僅是自己的,更是代表著他們整個金氏壁。
你不為父下葬,你就是不孝,我漢以孝治天下,你不孝,那他們整個金氏就要被土鼓縣上下視為不孝一族,那就要影響小郎君入東平陵的伏氏精舍,那他金丙就是整個金氏的罪人。
金丙不懂,為什麼他葬不葬爹,
會影響小郎君的前途,而他為何又成了金氏的罪人。他更不懂,他自己將阿爹葬在地頭的事,怎麼就出來個禮儀。
但他聽懂了金氏賓客的威脅,他沉默了,同意了。
之後,金氏為他父親置辦了棺木,麻衣,還將他阿爹埋在了他們金氏墓園外的荒地,說這也算成了他們金氏的一員。
之後各種禮儀操辦,金丙都是聽金氏老賓客的安排,雖然累,但是他還是滿意的,這是不是就是老人們嘴裡說的風光大葬。
但是當阿爹入葬,這邊剛覆土,那邊金氏的老賓客就告訴他,這欠了一筆錢呢,你金丙得找時間結一結。
金丙納悶了,什麼錢?
誰知金氏的老賓客也著譏笑道:
「你是當金鄉老慈善?給你爹下葬不要花錢的?再加上,為了說服金鄉老允你阿爹入葬咱們金氏園,我不知廢了多少功夫,我這功夫不要錢的?」
金丙沉默了,他沒有錢,最後隻能把家裡剩下的五畝田賣給了金氏老賓客,至於田上那成熟的粟,這些讓他阿爹累死的用來給金丙娶媳婦的粟,也自然落在了老賓客手裡。
後來,金丙就成了金鄉老的徒附,為金氏擁耕,繼續為他們金氏流汗。
金丙恨不恨呢?和從來沒有快活過一樣,金丙從來也不知什麼是恨。
直到泰山的石家軍打破了金氏壁,金鄉老帶著兒子躲到了東平陵,金丙卻一下子體驗到了,什麼是恨,什麼是快活。
什麼是恨?當他跟著同壁的徒附們幫抬著木梯衝金氏的塢壁時,曾給了他一份粟團的泰山兵死在他麵前時。他恨為何好人活不長!
什麼是恨?當他隨著泰山石家軍破壁後,在那個老賓客的家中,找到自己的妹妹。從她口中得知,妹妹自願做奴,隻要老賓客能安葬其父。他恨老賓客的無恥!
什麼是恨?當他帶著妹妹,隨著石家軍的人打破內壁,看到金氏的狗都吃著粟。看到開的金氏倉,裡麵的粟推積如山,最下層的都腐爛了。他恨人的心怎麼臟成這樣!
那什麼是快活?是他帶著妹妹吃狗肉;是石家軍的人分粟給他;是他走到一片比他家更大的田地,石家軍的人告訴他,這裡以後就是他的了。
後來妹妹嫁給了那個與他一起扛木梯的徒附同伴,那同伴也有一個妹妹,她嫁給了自己。
從此,他金丙又有家了。
犁漢.
請叫我陳總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