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弼沉默了會,道:
「凡用兵,沒有不險的。如果最求一切勝券在握,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有時候得勝也看天數,但我們為將者自然不能將勝利的全部希望寄托在虛渺的天數上,所以為將者之謀也很重要。這次韋氏壁阻路,並不是一朝一夕的,按道理之前背旗探哨的時候,就應該將這事探報給渠魁的。這樣我們在籌劃的時候就能將這事考慮在裡麵……」
他這裡還要說,立馬就被一個性子急的騎屯將給阻了,此將叫段誌,是薛氏壁人,突騎將最早的一員,也是張衝的老弟兄之一。他斥道:
「都這個時候了,說那些有什麼用?有話就趕緊說。」
李弼到底還是年輕,以前又是自成一體的沂山寇魁,訓斥人訓習慣了。所以不自覺就說話沒了個重點。這會被突騎軍中的元從將給訓斥,再看周遭軍吏那皺著的眉頭,還有其兄一臉擔心糾結的表情,立馬就意識到剛剛那番話雖然沒說錯,但卻不合時宜。
李弼立馬糾正,直接道:
「渠,我意可以鉗馬銜枚,於半夜從韋氏的北麵一側偷偷穿過,然後急行軍,在第二天清晨直接對泗水北岸的魯國兵發動襲擊。」
說著,李弼就在地上做畫,先是中間畫了一個大方意為韋氏塢壁,然後在它的東麵畫了一處圓,意為韋氏群墓,最後在韋氏壁的南麵又畫了一個小方,意為魯國兵立的小砦。….
這讓原先一些沒有空間感的軍吏都明白了李弼的意思。
張衝見此策大夥都同意,一拍掌,下令:
「就這麼辦。一會全軍找避風口休息,然後於子時出發,潛行過韋氏壁。從這裡穿過,到泗水東岸的敵陣大概也就是三十裡,如果順利的話,我們就在卯初對敵奇襲。不順利的話,那就是儘人事,看天命。」
眾將得令,稱喏。
隨後泰山軍突騎就找了一處避風口然後默默等天黑。而誰也不清楚,這次匿行到底能不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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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和張衝離開於禁營盤的同一日,也就是三月初五日,濟北相陳珪也提兵四千順著汶水而下,攻打博縣丁盛部。
濟北相陳珪是在三月初二日停駐蛇丘的,換句話說,他隻在蛇丘停駐了不過三日,就雷厲風行的率兵四千出擊了。
一方麵可見其能。出征四千所需要的糧秣、丁夫、船隻可不是隨意就能調度好的,但陳珪得益於其優秀的幕府團隊,尤其是號濟北五龍的戴祈、氾昭、徐晏、夏隱、劉彬,皆能籌算讚畫,將籌措錢糧的事弄得井井有條。
而另一方麵也看出濟北相陳珪有多麼銳意進取。看來其人真的是指望通過這一次平賊之功,洗刷掉伯父陳球一事對家族的影響。
出兵時汶水上,舳艫相連,筏舟無數,各艨艟上掛著各家族旗及各部主將之旗,「陳」、「戴」、「
氾」、「徐」、」夏」、「劉」、「張」、「李」、「周」、「星」,旗幟風卷翻飛,集濟北國一地之精華。
這也確實是濟北國最近幾十年來最盛況空前的一次集兵。得益於對陳珪的信任,各家族子弟自攜部曲,踴躍投軍。光現在這次出征的各族子弟就有八家,或出兵二百、或出兵百餘,再加上濟北國老卒兩千,最後硬生生彙聚起一隻四千大軍的軍勢。
這還是濟北王沒答應陳珪之請,沒將他那隻王府鬥劍扈士借給陳珪,不然這隻軍勢還要再煊赫半分。
此時端坐在艨艟大艦上的陳珪正在坐艦上宴請著各將及各豪強子弟,這會正有豪強子弟借著祝酒在歌頌陳珪興王師,率義旅,奮雷霆之擊,所過必為齏粉。
而坐在上首的陳珪捋著長髯,雖然嘴上謙虛著,但起自矜意滿之情怎麼都掩不住。也的確,以其精兵虎賁四千,所當不過是不足千人的賊寇,怎麼輸?
那是怎麼都不會輸。
彆跟他說什麼以弱勝強,也彆跟他說什麼敵人是精銳。如果都能以弱勝強?那還攢個屁的兵,至於你說敵人是精銳?我麾下兒郎就不是了?四千精銳打一千精銳,怎麼打,那都是個贏啊。
所以在此起彼伏的讚歌中,宴會達到了高潮。隻有坐在一角的一人,透過船舷,望著夾著汶水兩岸默默贏糧的丁夫,感歎了一句:
「民苦啊!」.
請叫我陳總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