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和六年,三月初七日,汶水東岸。
此時戰場已經打掃完畢,但沒人是最後的贏家。昨夜的暴雨戰,濟北國不僅中軍校尉部損失慘重,戰後點選下來合兵不過四百,折損了三分之二的人馬,各編製基本打完,已經沒有再戰的可能。
此外各級將校幕僚更是死傷慘重。此戰濟北國統帥陳珪重病,濟北五龍死了四個,孔氏等各家豪強死了十三人。可以說這一戰直接將濟北國的骨頭都打斷了。
但相比於回援的右校尉部,濟北國中軍的損失好像也沒那麼大了。此戰過後,右校尉部全軍儘墨。
是的,你沒聽錯。本想撤出戰場的右校尉部,儘然都死光了。
當丁盛、典韋、郭亮三部拒絕了他們撤回戰場的要求後,濟北國的右校尉三部九百卒直接對泰山軍發起了決死衝鋒。
誰也不知道他們為何做這樣的選擇,最後他們死光了,而泰山軍三部也殘了。其中丁盛部曲將趙鎔重傷,典韋部甲士折損百人,郭亮部損失最輕,但也傷筋動骨。可以說,這一戰是泰山軍立軍以來折損最大的一戰。
戰後,典韋和郭亮隻能放棄了營砦,和丁盛一起彙兵堅守丁盛砦,也無力進攻了。
就這樣,光和六年的三月初七日,汶水東岸無事。
但在西麵數百裡的泗水東岸,也在三月初七日這一天,張衝正率領著突騎對還在睡熟中的魯國兵舉起了屠刀。
三月初六日,子時。張衝帶著八百突騎,牽著一千一百匹馬,蹄裹布,口銜枚,就從韋氏壁的北麵繞行。
得益於一場突來的大雨,為他們掩蓋了聲音和蹤跡,不然真就不好說了。昨夜裡頭,那麼大的雨,壁內都能傳來犬吠,不是因為大雨,那些哨探都回壁內躲雨了,不然準會發現在他們的北麵,一隻騎軍在加速奔行。
但也是因為這場雨,讓突騎軍吏們苦不堪言。暴雨讓這條小路變得更加泥濘難行,突騎們深一腳淺一腳,帶出的泥漿將簇新的冬衣都弄臟了,這是他們為數不多的好衣裳,沾上這些泥,心情可想而知。
從韋氏壁到泗水東岸的渡口大概三十裡,騎兵正常行軍一個半時辰就能到,但張衝他們整整走到了寅時末,中間還在雨夜中迷路了幾次,不是向導實在熟路,就真的繞錯了。
卯時,雄雞報曉,在距離泗水魯國兵大營二裡外,張衝眾軍士換了身乾淨的衣裳,然後開始互相穿戴衣甲,騎上已經休息一夜的戰馬,開始以隊為編製,形成了十六個攻擊集群。
雨勢已經弱了不少,遠處魯國兵的大砦還是靜悄悄的。誰也不會覺得,如此的大雨會有什麼敵兵,所以就連營砦的木柵望樓上都沒什麼人。
泰山軍幾個下馬飛奔到營砦前,小心搬開拒馬,為後麵的騎兵清理出了一條通道。然後他們互相打著人梯翻過了砦壁,將砦門打開。
就這樣,當泗水大營洞開時,那些魯國兵們還無知無覺。
張衝並沒有直接衝砦,而是仔細觀望了這座營砦,隻見蒙蒙細雨中,這偌大的營盤就這樣向他張開著。田俊見張衝還未下令衝鋒,轉念一想,忙上前:
“魁,你是擔心營砦中有伏兵嗎?”
張衝點了點頭,但又搖著頭:
“這砦如此安靜,我確實擔心有伏兵。但我想了幾遍,還是覺得敵軍根本不可能知道我們會在這會奔襲。但臨陣了,我反倒有點猶豫了。畢竟咱們這一衝,如果裡麵真有伏兵,以咱們騎兵根本無法騰挪,隻能在這營內等死。”
誰知田俊反勸道:
“渠魁,不是你經常和我們說的嗎,儘人事,聽天命。我們一路做來已經做了最大的努力了,如果這也被人覷見,那隻能說命該如此。到時候,咱們弟兄們入小黃天,再做弟兄。”
其他弟兄們都咬著枚,不方便說話,但他們臉上的堅毅無不說明,死則死矣,到時候入小黃天,再做弟兄。
看著這些將生死儘托付於自己的老弟兄們,張衝豪氣頓生,然後什麼話也沒說,抬起馬矟,帶頭衝入了魯國兵營砦。
然後眾扈兵齊齊跟上,沒有號角、沒有鼓點,隻用追隨前進的袍澤,跟著渠魁殺出一個萬世太平。
雨水打濕著鎧甲、帶著絲絲涼意,但掩不了泰山軍眾突騎們火熱的心。
順,太順了。
當他們衝入營砦,直接撞開數座帳幕,裡麵的魯國兵還在睡眼惺忪就被戰馬踩死在了濕濘的泥地上。
然後這座魯國兵大砦就一下子炸開了鍋,無數人從帳幕中奔出,到處亂竄。營內遍地都是怒罵聲、求饒聲、哀嚎聲、這些聲音交在一起,共同撞開了這個沉寂的早晨。
有魯國兵拿起兵刃在各自的軍吏的組織下排成了小陣,準備阻擋著入砦的敵人。但根本沒有用,這些人連穿鎧甲的時間都沒有,隻一把環首刀哪能阻擋得了張衝的百戰甲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