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天色已晚,連夜突襲的風險太高,所以卞崇就下令在這片曠野中紮營修整。
因為預料泰山軍主力已經四散去征剿變亂,是以卞崇這營並沒有按戰時規製,有拒馬、有壕塹、有巡夜。反而是李乾一營倒紮得嚴謹,因為對他來說,他這帶出來的前人部曲是李氏最大的家當,不得不謹慎。
當濟陰的郡卒入睡時,李氏的部曲們還繼續打造著拒馬。不僅如此,李乾命侄李典親自帶了一波人巡夜。如此,李氏部曲們才在勞累中呼呼睡下。
醜時,一個濟陰兵因為男人的老毛病,起夜去外方便。然後夜色茫茫中,他聽到了營外一聲聲沉重的們響。
他警覺起來,睡眼惺忪的走到柵欄邊,向那望去。隻見黑壓壓一片騎兵,正用繩索套著柵欄。
他驚嚇起來,立馬大吼:
“黃巾賊劫營拉。”
初寂靜,沒有聲音,然後沒多久整個營帳都煊沸起來,無數人穿著單衣,拿起兵刃驚懼的出帳,看到底哪有黃巾賊。
隨後轟隆巨響,北麵的柵欄就被奔馬給拉開了,隨後在夜色中,數不清的騎兵灌入了營中,向著懵懂的郡兵砍殺。
大帳內,兵曹長卞崇被煊沸吵醒,忽的就從榻上坐起,他踢著還沉睡的扈兵,一邊對帳外喊道:
“把扈士們都喊起來,趕緊上甲。”
說完,就有扈兵拿著衣甲就往卞崇身上套,見還有扈兵給他上肩章、綬帶,披風,卞崇想了一下,讓人將這些收起來,他可不想那麼顯眼。
等卞崇出帳,已經見到營地的北邊已經燒起來了,到處是被驚嚇的潰兵,至於到底殺入營中多少敵兵,他反正看不出。
卞崇立馬讓扈兵們支起火把,但有人勸這樣太危險,被卞崇罵道:
“這算什麼危險,沒光才叫真的危險。”
果然,這邊燈火一亮,附近的惶恐不安的郡兵們終於看清混亂隻有北麵,就安心不少。之前那情況,一場嘯亂差點就要發生,直接被卞崇這一招給安定了。
其人,也算是有勇有謀。
但光亮也吸引來了泰山軍突騎的注意。
這夥襲營的突騎正是之前董訪派遣的馬武的百騎。
馬武是張衝在兩河之戰從泰山郡南三縣北上的突騎俘口簡拔的。當時張衝率八百突騎南下,正逢南三縣的數百遊騎北上。
當時馬武就是這隻漢騎中的什將。一戰後,馬武等多員漢騎將投降,張衝就簡拔了此人入了泰山軍突騎。
此人弓馬嫻熟,在張衝眼中是個勇士,具有馬矟精通的能力。但如此武勇的人,卻隻在漢軍中做個什將,之後張衝私下問過,才知道,原來馬武竟然是開國雲台二十八將,平舒侯馬成的後人。但是,在傳到他爺爺輩馬玄那裡時,實任護羌從事的馬玄竟然為羌人所誘,叛國出塞,最後被漢軍追殺斬殺。
當時馬武的有兩個兒子,一個馬豐、一個馬邑,前者罪民,後者襲爵。而他馬武就是馬豐的兒子,罪人之子,隻能效命沙場。
有此遭遇的馬武自然對漢室沒有太多念想,遊蕩下僚的他清醒的認識到此時漢室傾頹,已非人力挽回。
所以他在與其父說:
“天下將有事,丈夫當建功於代,以濟四海,安能做一輩子罪民!”
最後,他就從了軍,最後到了費縣營做了騎什將。
之後此人入了泰山軍突騎,也因為果敢能戰,很得張衝賞識,一路積功做到了騎屯將,最後搭配給了董訪。
之前他得了董訪的軍令,就在縣南部區域遊弋,真發現了一隻北上的漢兵。他一方麵給後方的董訪傳報,一方麵暗暗潛伏,準備晚上給這夥人一個厲害。
這會,馬武馬矟翻飛,帶著百騎在漢營中如入無人之地,突然就看到前處升起光亮,一邊感慨漢主將有膽,一邊催馬就帶著突騎殺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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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麵濟陰郡大營沸騰,這邊李氏大營就已經醒來了。
一直巡守的李典,立馬支起四麵火把,隻把大砦前二十步內照耀得燈火通明。但顯然,馬武等騎隻把攻擊目標放在了濟陰大營,並沒有過來騷擾李氏部曲。
馬武一看李氏紮的營,就知道不是他們這點兵能打下的。與其分兵,不如直接對粗疏大意的濟陰兵一個痛擊。
當對麵濟陰大營業燃起火把後,穿戴齊整的李乾也走上了望樓,與其侄並肩而立。
李乾觀察了一下對麵的混亂程度,再看夜色下寨外的動靜,估摸來的泰山賊數量並不多,於是果斷下令:
“曼成,你速點甲兵四百,去支援兵曹長。你帶兵先行,我於後調度,力將這夥竄賊剿儘。”
李典早就躍躍欲試了,得了叔父令,風風火火的下去,隨後還耍了個小手段,讓下麵部曲一人隻兩火把,就帶兵支援卞崇去了。
剛到砦,就見廝殺已停,到處是哭聲。
李典直奔北麵,最後隻看到數十敵騎消失在夜色裡。
暗自可惜,但也知道夜色中不能去追,所以李典就去找卞崇,看其人有什麼指示。
但誰知,李典剛到,就聽到一個噩耗:
“你說什麼?卞兵曹死了?怎麼死的?”
被李典這麼問話的正是程立,他也有點尷尬,因為這事所到底也還和他有關。
之前,卞崇不顧程立等人反對,一定要隻火把,穩定軍心。最後軍心是穩住了,但是招來了對麵泰山賊的集火。
對麵一將頗為悍勇,在火光照射中,馬矟連挑殺四五個扈兵。卞崇急了,抽弓對著那將就是一箭,那箭正插在敵將衣甲上,也不知道有沒有造成傷害。
但敵將倒因這一將退下了,但沒過片刻,其人就一聲號角,附近遊弋的敵騎就聞聲而來,對著外圈的扈兵刀劈矟砸,全然不像要命的。
眼見扈兵不支,當時卞崇就要鼓氣激勵士氣。
但程立擔心這樣會暴露主將,就勸卞崇鎮靜,說李乾驍勇任事,定會來援,隻要糾纏住敵人片刻,他們都要喪命當場。
但也正是他程立和卞崇說話的空,一隻羽箭狂飆,直接射中了卞崇的喉嚨。
卞崇話都沒說一句,砸倒在地。
等程立回過神來,襲營的泰山軍突騎又在號角聲中如潮水般褪去。
就這樣,漢軍出征未戰,主將已死,全營上下愁雲慘淡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