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三百多裡的路途,如果是騎軍全速奔行大概兩日就能到,但大軍移動則需十日,不過這是理論速度。這一路河流眾多,大軍涉渡也還需要不少時日。
所以中山國大軍綿延南下,一直到三月十六日這一天才走到了巨鹿城外。在補給了一批軍資後,臧旻也獲得了趙地戰事的最新情報。
知道現在巨鹿軍已經圍困了邯鄲,也知道泰山軍之兵鋒已經直達柏人一線,至於襄國早就被泰山軍圍得水泄不通。
於是臧旻再不耽擱,即便身體已經有些不適,還是催全軍加緊行軍。因為他料隨著泰山軍在趙地北部清掃完畢後,一定會向巨鹿方向做試探的堵截。
但今年這天,詭異的厲害,才()三四月的天卻已經熱得厲害。中山國大軍皆是北人,還有更北的鮮卑烏桓胡騎,本就不耐熱。
這種情況下在白日根本走不了多少路。所以臧旻就決定白日休息,夜晚趕路。
八千中山國主力分十六個營頭列行在巨鹿到邯鄲的直道上。軍士們悶悶地踩著板結的道路上,身後是隨軍仆隸們在推著大車,隻有那些胡騎的戰馬們肆意的打著響鼻。
夜間行軍無論對哪一支軍隊來說都是非常危險的,如果沒有必要的理由,沒有任何一個將領會輕易嘗試這種冒險行為。
黑夜,不僅道路不清,方向無法辨認。甚至黑夜中的任何響動都會刺激著中山國兵緊張的精神。
時不時的異響,還有一些倒在道邊的巨木,都會讓軍隊不得不停下反複檢查和確認。這種謹慎雖然是一支精良軍隊的必要作風,但到底讓軍隊疲憊不堪。
又疲憊,又恐懼,自然不時就有軍士趁著黑夜掉隊想奔回老家的。所以,臧旻不用算就知道此時部隊減員必然十分厲害。
既然黑夜行軍這麼危險,為何臧旻還要如此呢?真的是他老湖塗了嗎?
不是!
黑夜行軍有千般不好,但他卻有一錘定音的誘惑。黑夜給了軍隊保護色,能讓中山***潛伏到泰山軍左近,然後趁著黎明的時候,對泰山軍全軍出擊。
一般這種情況下,黎明的一場戰鬥直接就可以決定戰爭的勝負。
現在,又經過十日的行軍,在三月二十六日這一天,他們終於趕到了距離邯鄲隻有不足二十裡外的地方。
而到目前為止,泰山軍都沒能發現他們的蹤跡,這無疑是個好消息。
這天夜剛黑,中山國的部隊又行進了一個時辰,穿過一片寬廣的草地。青草混著泥土的芳香,再加上軍隊的腥臭味,一同縈繞在中山國兵的腦海裡。
那是這一晚全部的氣味記憶。
大日還是按照既定的時間緩緩落下,晝夜極大的溫差在這片無邊的草地上形成了一層白色的霧氣,讓這個黑夜也更加深邃神秘。
中山國兵穿過薄霧,繼續前進,然後在一處不知名的小溪邊停了下來,現在距離邯鄲城已經不足六裡,已經不能再往前了。
再往前,就會遇到泰山軍的哨騎,到時候中山國兵的行蹤就暴露了。
此時,中軍下到各部的傳令也已經不用旗鼓,都由令兵一個個傳遞。中軍剛剛給十六個營頭的主將下了最新的軍令:
「全軍休整兩個時辰。」
於是,疲憊的軍士們不是坐在地上小憩,就是嚼著發下來的乾餅,還有一些則跑到溪水邊灌滿了清水。
這些是老兵,知道上了戰場後,這一口水往往就是命。
各營布置了哨探守夜後,就開始陸續休息,兩個時辰足夠大家養足精神了。
……
月色皎潔,照耀在這片草地上,一片安靜。
中山國兵們已經進入了夢鄉。
隻是他們不知道的是,在距離他們四裡外的曠野上,有一片比月色還要明亮奪目的地方。
那是無數刀矛的幽冷,是滿目朔甲的寒光。
此時在這處曠野上,由張衝親自率領,「飛豹」、「飛象」、「飛熊」,「天威」、「天雄」、「天武」、「天德」一共七營三千五百精銳突騎就這樣人銜枚,馬銜嚼,滿滿當當停在這裡。
當張衝帶著突騎集團出現在這裡的時候,就說明中山國兵的行動已經失敗,他們早就暴露在泰山軍的眼皮底下了。
沒錯,在中山國兵過巨鹿南下後不久,李虎率領飛龍騎就已經遊弋到了巨鹿左近。
中山國近兩萬人的行軍如何()能瞞住。這一路的車轍、糞便,更不提一路掉隊的逃軍還被李虎那麼給截獲了。???.WenXueMi.Cc
從這些人口中,李虎將中山國兵的信息全部都掌握了,之後他就令毛紹、樂進兩將率二十騎、馬四十匹,全速趕往邯鄲,將此重要情報送給張衝。
於是,就有了眼前這一幕。
此時張衝穿著他專有的鏡麵甲,在月光下閃閃反光,仿佛就是一頂冠冕置在全軍的頭上。
邊上飛豹軍軍主奚慎小聲請示:
「渠帥,咱們要不要現在進攻呢?」
奚慎自被調到飛豹軍後,就一直謹言慎行。顯然他已經從度滿那裡知道了他之前私自和濟陰郡漢軍的約和是犯了大忌諱了。
說實話,他真不知道方麵將統兵可以,但這個外交是萬不能自主的。在被度滿提點後,他才惶惶不安。不過後來他發現渠帥對他好像沒什麼,心裡才舒了一口氣。
但到底心裡有了包袱,所以此刻奚慎求戰心切。
張衝一直看著天上的月,聽奚慎來問,笑了笑:
「不急,現在敵軍才睡,多讓他們睡會。畢竟也趕了那麼久的路了,讓他們多休息休息。」
說完,張衝還對奚慎來了句:
「阿慎,你看今天這月色美不美,就是這顏色我覺得不好,怎麼看怎麼像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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