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興安嶺之間,一支胡漢雜糅的突騎軍團正在艱難前進。
趙雲對一路上的宇文部眾點頭示意,然後在後者的崇拜中走到了隊伍最前。
感受著有彆於常山的不同風貌,趙雲從內心深處浮現一個念頭:
“這天下很大!”
他又不自覺看了看騎隊中的宇文部人,這些人留著和中原人、鮮卑、烏桓人都不同的發型。
頭發四周全部剃掉,就留一個頭頂上的頭發,但不留成辮子,每當頭頂的頭發長了就剪短。
可以說這種發型,趙雲從來沒見過。
怪不得這些宇文部從來不承認自己是鮮卑人呢?隻從發型上,這兩的確不像一個族群的。
趙雲還看到這些騎在馬上的宇文部部民,邊行軍,邊給自己的箭矢上烏頭。
烏頭是劇毒,這些宇文部卻慣愛用這個來狩獵。
想到這裡,趙雲對這些宇文部族人還是保持著警惕。
此前趙雲一直在張衝的身邊學習,最近才被下放到飛龍軍作為軍副。
是的,沒錯,從軍不過三年的趙雲已經到了比二千石的突騎軍副的位置了,軍中還有誰能比趙雲還順?
軍中有歪酸者,也隻能自怨自艾一句:
“恨不得家姐也能為王後。”
趙雲對這些流言並不放在心上,在王上身邊久了,他對於王上的氣魄和格局有著非常深刻的認識。
他知道自家這個姐夫到底是何等的人物,胸懷中又填著何等的山河壯闊。
也是從王上那裡,趙雲深刻感受著現在他腳下這片綿綿長嶺是何等的重要。
和軍中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柳城在哪裡不同,趙雲非常了解柳城的價值。
這處坐落在燕山北麓和綿綿長嶺之間的大淩河穀地,是燕幽與遼東之間的樞紐。
如欲經略遼東,必先經營柳城。
因為隻有平岡、無終、盧龍、柳城這條古道,才能穿行於崇山峻嶺之間。
而現在,受宇文部的導引,他們現在又發現了一條山道,雖然這條山道並沒得到開發,艱苦難行,但到底是被他們開發出一條新路。
走了一路,趙雲又看到了一處無人收獲的野田,再忍不住對邊上的宇文黑虎道:
“宇文酋帥,為何這些山穀之間,總有一些耕田,明明是人為,卻看不到一二人在收獲呢?”
宇文黑虎支支吾吾了幾聲,見趙雲非要追問到底的樣子,還是照實說了:
“神威天,咱們這群嶺之間,誰也不知道有多少部落,有多少種群。這裡不斷有北麵下來的,也有從南麵過來的。而一旦一個部落茁壯起來,就會往更東南的柳城河穀地遷移。所以誰占據了柳城,誰就是這片地區的霸主。”
趙雲納悶,問了句:
“所以呢?這和我問的有什麼關係呢?”
宇文黑虎歎了口氣,講了一句讓趙雲沉默的話:
“現在柳城的主人是烏桓人,那此間之前的主人哪去了。”
這一句話直接將趙雲乾沉默了。
因為他知道宇文黑虎的未儘之意。
柳城原先的主人是誰?自然是漢人呀!那現在他們在哪?自然是流落在這群嶺之間呀。
所以趙雲先前的問題就昭然若揭了。
這些山穀地開辟出的農田自然是這些流亡漢人之後開辟的,這些人離開了城塞,如野人一般生存在群嶺間,可能已經忘記了華夏衣冠,但依舊不忘那刻在血脈裡的耕作本能。
見趙雲明白,宇文黑虎鬆了一口氣,然後像是解釋又像是自證清白一樣:
“這些漢人被咱們稱為田奴,如那些烏桓人、鮮卑人甚至是北麵的肅慎人也會來劫掠他們,不僅是田裡的產出,就是他們自己本身也是被劫掠的。每年這個時候,像柳城那邊的互市,不知道有多少這些田奴被劫掠去販賣。所以這些咱們田奴看到咱們大部人馬前進,以為是來捕奴的,都散了。”
說到最後,宇文黑虎還給自己找補了一句:
“咱宇文部向來與鄰為善,沒乾過這些。”
趙雲聽得心裡一股子鬱氣,對於宇文黑虎說的前半段話,他信。但對於最後一句話,趙雲如何都不信。
此刻的趙雲捏著馬韁,憤怒充斥著腦子,使得他殺氣凜然。
宇文黑虎一顫,哆哆嗦嗦了一句:
“神威天,你還好嗎?”
趙雲回過神,冷冷蹦出一句:
“好,我好的很!”
但這話冷的,宇文黑虎都在哆嗦。
最後,趙雲隻問了句:
“此間距離柳城還有多遠?”
宇文黑虎看了看周邊的地形,估摸了句:
“快了,日頭落山前咱們就能到。”
趙雲頷了頷首,忽然舉起自己的雙頭馬矟,森寒道:
“快就好,我已經聽到我的馬矟已經口渴了!”
聞此言,宇文黑虎又抖了一下。
此刻,他萬分後悔自己饒舌那麼多乾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