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頭,你說咱們這個刺史是不是嚇破了膽子,一驚一乍的,我看咱們太原是要保不住啊。”
此時的王淩還沒有及冠,所以還沒有賜字,於是親近他的人都以他的小名來稱呼王淩。
這個裹頭的名字是王淩出生時的麵相得來的,一副纏頭裹腦的樣子。
聽好友說這喪氣話,王淩忍不住了:
“行了,我還不知道你?你不就是想從我嘴裡套點話來嗎?我也不瞞著你,隻告訴你一件事,咱們去往長安遊說的人回來了。”
這個時候令狐邵忍不住了,急切問道:
“怎麼樣,援兵要來了?”
在見到王淩自矜的點了點頭,令狐邵忍不住錘了一下手掌。
再稍微抑製了一下激動的心情,他又忍不住好奇,問道:
“雖然知道你們王氏在長安的關係廣,但還是想問問你們用什麼手段讓董太師答應出兵呀?”
見王淩依舊自矜,但卻一句話不說,令狐邵酸了一句:
“也是,應該是花了不少代價。”
王淩內心哈哈大笑,然後還是不說。
這令狐家啊,數百年前也是太原的霸主之一了,但到現在也就是這樣的視野和格局了。
縱然是族內最翹楚的令狐邵也認為這事所費不菲,但其實他們啊壓根不了解他們王氏這種上層世家到底是如何運作一件事的。
其實這也是王淩聽來的,隻是辦這事的就是他的父親王宏,所以他與有榮焉更甚。
在祁縣王氏這一輩中,王允很早就展現出不凡的經學能力,所以家族很快將上層資源傾斜到了王允頭上,很早就請郡內的名士郭泰為其揚名,得了一個“王佐之才“的評價。
本來這隻是一件尋常的資源互換。
但誰也不知道郭泰後來加入了黨人隊伍,更是成為了其中的八顧之一。而很自然的,作為受到郭泰品評而獲益的王允就必須加入到這個集團中。
這是士大夫之間的潛規則。
但當時的王氏其實並沒有多強,所以王允早年的時候為了博出位,很是當了一把集團的衝鋒將,先後清理了不少宦官集團的外圍骨乾。
於是王允遭到了宦官一黨的沉重報複,最後不是袁氏救了一把他,他早就死了。
也正是因為袁家對王允有恩,所以在兩京分立的初期,他才會加入到關東陣營,成為朝庭中少有的關西人。
在當時,並州被很應然的歸於關西。
但是後麵袁家被何進和小皇帝一起清洗,王允運氣好,當時正好在前線撫軍。在得知京都血殿後,毫不猶豫騎著一匹棗紅馬西奔函穀關。
但在一開始王允並不被劉宏信任,雖然劉宏覺得這人是個人才,在汝南的時候乾的不錯。但畢竟從亂黨那裡過來的,忠誠要大大的打個折扣。
而王允呢?這人非常會抓住機會,他乾了一件事,一下子獲得了劉宏的賞識。
原來王允在前線的時候,就聽說丁原的並州軍團滯留在了河東,然後一直沒有參加前麵的崤函之戰。
如此他就意識到這裡麵有問題,畢竟劉宏既然都將並州軍團從邊地撤下來了,不會不用,更不會交給騎牆的董卓。
所以王允就和劉宏主動請纓,說自己和丁原關係莫逆,他能說服丁原南下。
劉宏自無不可,成了就多了一個善戰的並州軍團,錯了也就是損失一個不放心的貳臣,不虧。
於是,王允就這樣單車過蒲板,手持天子節度,直接進入到了並州大營。
而在和丁原的溝通中,他才明白,這就是信息沒對接。
在劉宏那邊,他看到並州軍團到了河東後就不走了,也以為這些邊地武人和董卓一樣,開始蛇鼠兩端。
而丁原留在河東是因為董卓竟然敢矯詔說天子留丁原在河東受其節製,所以他才留下的。
其實問題就出在劉宏這邊,實際上他隻要找人來下個命令,一切猜疑就不攻自破了。但河南世家的清君側和後麵的狼狽西奔使得劉宏懷疑一切,甚至懷疑自己的皇權了。
後麵的事情很順,有了新的詔書,丁原儘起邊軍過蒲板南下參戰。而董卓也沒有攔截他們。
至於後麵對於董卓的矯詔,劉宏也當沒看見,他不想逼反董卓。
而憑借此功,王允很快就在長安站穩了跟腳,也陸續集合了一幫並州籍的在京卿大夫。
這一次,泰山軍南下到雁門關一帶的時候,太原王氏這些豪族實際上比丁原更要敏銳。
常年利用雁門關走私的豪族們非常清楚,此時的雁門關防就是篩子。那恒山中不知道有多少伐木走出的山道,而那些恒山民也不是什麼忠君之人,誰給點錢就能去帶路。
而過去鮮卑人都能數次入關,沒道理泰山軍做不到吧。
所以這些地頭蛇們對於雁門關的丟失毫無幻覺,皆想辦法想著後麵的補救。也沒人傻的主動和丁原說,畢竟雁門關的防務漏洞就是這些豪族做出來的。
他們也不會將家族水麵下的產業暴露給丁原知道。
畢竟泰山軍是虎,那丁原也是狼,誰也不比誰好。
這個時候,他們將目光放在了董卓身上,他們明白要是誰還能和泰山軍碰一碰的話,也就是昔日的並州刺史董卓了。
那如何遊說董卓發兵呢?
他們決定讓王氏來出麵。而王氏就選了王允的兄長王宏,
如果說王允代表著王氏的麵子,那王宏就是裡子。麵子要乾乾淨淨,所以一些事就需要王宏出麵。
得了太原豪門的所托,王宏當即趕在丁原的檄書送出去前就南下入長安。
到了長安後,王宏沒有去找王允,也沒有去找董卓,而是和在長安的同鄉們聚了聚。
這些人和王宏很熟悉,所以對於關西朝庭的政壇風向知無不言。當王宏從這些人嘴裡確定了董卓現在是關西的主政人後,他才開始行動。
他先去找了一個人,那就是李儒。
李儒此前就是董卓做並州刺史的幕僚,兩人之間是很熟悉的。王宏和李儒談了什麼,沒人知道,但左右不過是一些利益互換的事情。
但肯定不是令狐邵以為的送送錢那麼簡單。
後麵,李儒想了想,隻告訴王宏這事隻和他說就行了,也不要再去找其他人,而且他怎麼辦的,王宏也不要問。甚至他後麵也不會承認有過這麼一檔子事。
他明著和王宏說,如果他辦不了的事,彆人也彆想辦成。
不用管這話是威脅還是現實,王宏隻要確定李儒是想辦這事就成了。
於是,得了許諾後的王宏也不回家,就在友人的宅邸住著。
時間一點點過去,丁原的求援信一封接著一封,但關西依舊沒有動兵的跡象。
王宏也不急,其他地方哪也不去,就等著。
終於一天,五萬士馬從長安開出,源源不斷的向著東麵進發時。
王宏晏然一笑,事情成了。
以上,皆為王宏對兩個兒子說的,以為言傳身教。
而年輕的王淩還不能分彆真假,以為卿大夫當如是,瀟灑晏然,一派清流。
所以當他對好友如是做派的時候,就是效仿其父的樣子。
令狐邵並不清楚好友的腦子裡想了那麼多,他隻想趕緊回去告訴父親。
很快,太原豪勢們的圈子裡流傳出董太師已經發大軍五萬來救太原,一時間豪族們彈冠相慶,以為大禍得免。
本還緊繃的神經也舒緩了下來。
而這個時候,丁原還在寫他的求援信,卻不知此時的太原士心都散了。
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保衛太原的第一戰打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