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王昌有點慌張,但依舊保持著基本的鎮定。
聽到劉備這般問,他緩緩點頭,怕劉備不了這裡的情況,還解釋道:
“從這裡到介休,雖然隻有二百餘裡,但其間山嶺林立,供輸艱難。唯有沿著汾水所在的雀鼠道才能轉輸軍需。而為了支應介休,我軍特在雀鼠道後方的永安設置糧台,取的是分段運輸。”
劉備聽了這個介紹後,直接問了一個要害:
“王校尉,你就告訴我如今永安糧毀後,前線大軍的糧秣大概能支應多久。”
王昌歎了一口氣,艱難道:
“十日。”
劉備一下子站了起來,當即問:
“王校尉,如今你部有多少人?能支應的糧秣又有多少?前線大軍潰下後,你又有何方略?”
王昌見劉備這架勢,疑惑:
“謁者,形勢怕也不至於惡化到這個程度。糧秣到底還能支援十日,以胡帥之能,定能帶著大軍安然撤下。”
劉備卻不想王昌這般天真,反問了一句:
“我且問你,如果九人份的糧食十個人吃,你覺得最後真的就是隻有一個人吃不到嗎?如果那胡軫能將糧秣空虛的事情守到最後,事情還有轉機。而一旦要是糧秣將儘的事情傳遍全軍,那大軍崩潰就在旦夕。”
最後,劉備還對王昌說了這樣一番話:
“人活著就是為了個希望。如果希望沒了,即便理智告訴他們還能多活幾日,人呐,還是會選擇最壞的結果。”
“這信心啊,比金子還珍貴。”
王昌懂了,於是彎腰向劉備一揖,隨後道:
“末將願聽謁者調遣,望謁者不念門戶之見,挽狂瀾於既倒,救我數萬大軍性命。”
劉備忙扶起王昌,正色道:
“王校尉將我劉備看作什麼人了?我劉備作為大漢宗親,早就將畢生投入到興複漢室的偉業中。休說這數萬大軍是我關西的菁華,就是這數萬人的性命本身就是大事。我劉備必將竭儘所能,與王昌共渡難關。”
之後,劉備就具體詢問了王昌可有做過類似的預案,當得知王昌曾打算以玉璧為核心,沿著汾水構築防線的時候,劉備對王昌的欣賞到了一個更高的水平。
玉璧這個地方,他之前沿著汾水前進的時候見過,可真謂一處險地。
他當時還感歎誰會在這個地方修建壁壘,能抵十萬之師,沒想到就是眼前這個王昌。
現在聽得王昌已經有了方略,劉備當機立斷就讓王昌將臨汾的糧秣儘數遷移到汾水以南,然後駐紮在玉璧。然後他自己和王昌要了五百兵,決定前驅至雀鼠穀一帶接應大軍。
剛剛王昌的做派實際上已經將指揮權交給了劉備。王昌是一個中級軍吏,上麵也沒什麼關係,隻有一個胡軫作靠山,現在還生死未卜。
如果是他自己決定放棄臨汾,帶著丁口、糧秣遷移到汾水以南,王昌可能有過無功,甚至會被當成戰敗的替罪羊而處死。
但現在有劉備做決策,結果就不同了。這種情況下,有天子背書的劉備無疑是最佳的人選。雖然有沒有功還不確定,但這過至少不在自己頭上。
於是,有了劉備的支持和戰台後,王昌當即就開始準備起來。
也許這就是小人物的無奈吧,能扛事比能辦事更重要。
……
當天,劉備帶著自己的郎官團和五百臨汾兵飽食一頓就向北出發了。
臨行前,他又和王昌要了一位會幽、並、涼三地話的軍吏,劉備自己本身是會講京都正音和幽州話的,但他不懂並、涼話,所以單要了一個這樣的人才,怕遇到涼州籍的吏士,溝通不便。
他們沿著汾水東岸一路前進。
在路上,劉備也希望自己的猜想是錯誤的,覺得胡軫作為關西名將,應該為人周密,可以化險為夷的。
畢竟劉備很清楚,關西現在的局麵是非常好的。
劉備就是從關東過來的,在他看來關東朝廷已經是日暮西山,而關西因為董卓和劉協的配合,反呈現出一種勃勃生機。
在劉備的預估中,以現在的局麵,也不用多,大抵半年就能收複京都。到時候,有關隴益為後方,以京畿為東方的前進基地,收複關東諸州指日可待。
但誰知道就在關西勃發的節骨眼子上,泰山軍突然就南下並州,很快就席卷到了太原。
本來關西不出兵的話,最多也就是損失一個並州,雖然外部地緣形勢會惡化,但實力並不會折損。
但現在如果將這五萬精銳關西兵丟在介休,那就是傷筋動骨。到時候,這天下局勢真的就受那泰山軍予給予求了。
那時候,他如何再給恩師報仇呢?
想到這裡,他急忙催促部下們加速前進。那些諸劉郎官們也知道現在形勢關鍵,咬著牙堅持下來。
五百多人一路向北,當夜就宿在了一處驛站。
這裡距離永安隻有二十裡,換言之他們一個下午就跑了二十裡路。
宿在這裡的時候,諸劉郎官們還好,他們都騎著馬,而那些臨汾兵就頗有怨言,小聲的咒罵著這個操著幽州口音的外鄉人。
對於這些,劉備早就習慣了。現在距離永安還有二十裡,到現在還沒碰到過一個潰兵,這是一個好消息。
但就在劉備他們宿在驛站的時候,他們聽到了巨大的嘈雜聲,劉備咯噔一聲,忙出驛站向外查看。
隻見北麵黑暗中的山脊線,突然就出現了一條火龍,有數不清的人馬正從那裡奔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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