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武三年,三月二十一日,張衝設行營於北邙山。
一場對泰山軍具有重大政治意義的戰役就是從這一日開始了。
當泰山軍在北邙山一帶進行布置的時候,京都城內在平西將軍朱儁的調度安排下,雖慌不亂。
朱儁的確是老成謀國,於危難時見滄海本色。
他在接手京都城防後就開始做了最壞的打算,先後以太倉的錢帛調度京都內外的百姓在京都近郊布置一係列小的壁壘,然後與京都形成掎角之勢,借以增強整體防禦力量。
朱儁看得很透,他知道錢帛這些已是死物,不現在借著還有點用的時候,雇傭民力,等後麵泰山軍入了京都了,太倉府庫內的東西全都要便宜泰山軍。
所以朱儁給的報酬極為大方,吸引了大批百姓為他營建防禦壁壘。
對於京都的防禦,朱儁是有一套自己的整體規劃的。
他們這些半輩子都生活在京都的武人,閉著眼睛都能想到京都的薄弱防禦有哪些。
首先就是京都地處在河洛盆地之中,四周地勢都不高,但偏偏在京都的西北角土塬地勢地勢高亢,又北倚邙山。
如敵軍在這裡建造高樓或者土坡,就能對京都形成高屋建瓴之勢,能將京都城內的情況儘收眼底。
所以在朱儁這個武人看來,這裡可謂京都防禦的一大要害,萬萬不能讓敵軍找到。
這裡有個問題,那就是本朝在京都營建這麼久,難道就隻有朱儁看出了這個危險嗎?
當然不是,且不說以前本朝國力強盛,京都守在四方,壓根不聞金鼓,所以京都從來不需要從軍事角度去考慮安全。
恰恰相反,那會考慮的是天子的安全。
在京都的建築規製中,隻有皇宮內才能建高,一方麵是保護天子的安全,另一方麵也是禮儀的要求。
所以,如果在京都的西北角建立高樓壁壘,那反而對皇宮大不利了。
但現在不同了,當朱儁決定將京都打造為一個真正的軍事堡壘的時候,政治和禮儀的因素統統要給軍事因素退讓。
於是,朱儁在京都的西北角土塬上建立了三座高樓壁壘。
這三座壁壘自北向南一字排開,彼此之間有門道相通,整體平麵略呈目字形,這三座壁壘總長在二裡左右,東西寬度為半裡,整體城垣都是夯築而成,可以說相當堅固。
此三高樓壁壘落成後,完全達成了瞭望敵情、拱衛京都的作用,而朱儁在看了後,也大喜,賜名為“金墉”。
所謂金,固若金湯;所謂墉,高大牆墉。
有了金墉城,京都在西北麵就有了防禦支撐,但這還不夠。
朱儁在京都的北郊,尤其是距離北邙山附近還營建了一處堡壘群,這處本來是京都附近最大的常平倉,後來被朱儁改造為了一係列的壁壘工事。
北麵的這係列工事實際上就在洛陽的穀門之外,和穀門內的守軍呈犄角之勢。
西北角有,北麵有了,在京都的西郊也有壁壘工勢,在穀水從新安東流到千秋亭,又東徑雍穀溪,回岫縈紆,石路阻峽,可以說是西麵的天然鎖鑰。
朱儁就在這峽石之間立堡,取名峽山堡。
而除了較遠一點的峽山堡,靠近京都一邊的,還有十餘處據點,都是原先漢家在城外的園林。
如西北角的上林苑、廣成苑、平樂苑、顯陽苑、梁園、白馬寺、西苑、鴻德苑等等園林寺廟都被朱儁作為了藏兵駐兵之地。
甚至,在京都的東郊觀,也就是曆代漢帝春祭之處,朱儁也將這處郊壇打造成了一個兵站。
而諸如城南洛水對岸的靈台、名堂、辟雍、太學等建築也被朱儁挪用為兵站壁壘。
這些昔日為漢家天子祭祀、遊玩的地方此時統統變成了兵家之地。
對於朱儁來說,他打贏了,漢家才在,這些建築才有意義,要是輸了,誰還在乎這地方是不是什麼祭祀的明堂呢?
但能如朱儁這麼務實的到底不是多數,即便這個時候依舊有清流們批評朱儁的冒犯,不過此時朱儁已經獲得了京都大部分元老公卿們的支持,些許雜音並不能改變什麼。
實際上,這些朝中的公卿們要比外界想的要敏銳。
當何進軍覆於河內的時候,這些京都公卿們就判斷出,京都必會成為泰山軍與關東朝廷最後的決戰之所,想要靠著河陽來阻遏泰山軍幾乎癡人說夢。
所以當時這些公卿將最多的資源都投入到了京都的防禦,對於河陽的支持,其實就是朱符的那五百越騎。
那點支持其實就是象征意味大於實質支持。
這些公卿隻要稍有點理智,就會意識到這樣一個畫麵可能會成為現實。
那就是那些蛾賊亂黨可能真的要打下京都,改朝換代了。
在他們的天下觀念中,一旦京都被催破,那他們所代表的朝代正朔也就跟著亡了。
而就是不按這個論,失去了京都,這天下也要換顏色。因為京都所在天下之中,一旦讓泰山賊立足於京畿,接著就可挺進中原,席卷天下。
所以,京都丟不得,大漢亡不得。
但公卿們決定堅守京都倒不是他們突然開始心係天下了,要犧牲自己來阻擋泰山軍,而是他們的大部分財富和關係都在京畿,離開了這裡,他們能做什麼?誰又能要他們這些前朝遺老?
不過在這些公卿們看來,事情雖然危急但還沒到絕路。
首先就是朱儁沿著京都四郊構建的壁壘工事給了他們很大的安全感,再加上京都城牆是全天下最為堅固的一座,在這磚石建築的保護下,他們自認為很安全。
此外,京都再如何都是天下最富饒的所在,單單在城內就有二十萬的青壯人口,一旦強行征募,頃刻間就能形成二十萬人的大軍。
雖然這些人不習金鼓,但站在城牆上守還是沒問題的。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那就是這些人認為自己有外援。
在何進軍覆後,這些人果斷派人和豫州的袁紹取得了聯係。他們這些人本來也就和豫州的豪強世家們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甚至就是袁紹的幕府內,也有不少這些人的子侄族人在,所以他們實際上本就在背後下注袁紹。
而袁紹呢?在明麵上和關東朝廷的矛盾就是那甲子年的血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