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劉和殺雞儆猴後,朱儁總算安穩了都內的決心。
隨後他就將全部精力用來布置和加強京都郊外的防禦。
朱儁從西線回京的時候,帶了五千兵。之後又陸續將西線剩下的三萬兵馬調回京都防禦。
除此之外,朱儁又從京畿各縣招募了五千左右的壯勇,分彆布置在京都各門,然後將自己麾下的精兵布置到了城外四郊的堡壘。
其中千人布置在金墉城,兩千人布置在北郊壁,三千人布置在西郊諸苑、三千人布置在東郊觀,三千人布置在洛水北岸的明堂。
至於剩下的兩萬餘人並募集而來的壯勇和京內各家部曲賓客,合計四萬分守四麵。
甚至,朱儁還準備了一支機動部隊,其成員大概是以其江淮牙兵為核心,數量大概在八千人上下,可以隨時支援四郊,維係城內外的交通線。
就這樣,朱儁自認為已經做到了他能做的極限,如今是成是敗,隻能看天意了!
於是,一場雙方兵力幾乎十餘萬武備精兵,決定泰山軍問鼎天下重要一戰的京都之戰,正式打響了。
……
張衝是在三月二十一日紮營於北邙山的。
北邙山位於京都之北,東麵綿延數百裡,為秦嶺餘脈,可以說是京都最重要的生活空間。
因為對於京都的公卿們來說,如果生時是在京都享受人間浮華,那麼死的時候就是葬在北邙山內,在陰世繼續享受。
而生時有限,死時無限,所以對於公卿們來說,北邙山甚至比京都都要重要。他們將自己的墓室營建的富麗堂皇,渴望死後也能繼續享受人間的一切。
而張衝在紮營於北邙山的時候,他身邊的一眾幕僚們忍不住都勸說張衝去山上看看。
他們說的意思是這北邙山也是京都一景,正好軍機繁忙的空閒可以去北邙山上吊古。
張衝對這些幕僚大臣的心思是一清二楚。
這些人實際上是想讓自己選一處吉穴,好讓自己百年之後入葬這裡。生前選墓倒不是什麼不吉利的事,帝王陵園工程量巨大,等後麵壓根來不及。
而張衝心思想的更深,雖然北邙山是一等一的龍脈,但並不是說他就一定要葬在這裡。
眾人的心思還是想要遷都。
就是從鄴城遷都到洛陽這裡。
這一點就是河北派這些人都沒有反對,因為定都在京都簡直是太應該不過了。
此世的京都並沒有遭受兵災,所以依舊是此天下最宏偉的城市,而無論是從經濟還是政治考慮,京都都理所應當的成為天下之中。
對於這一點,張衝不置可否,他也沒有反對去登北邙,這倒不是他要給自己選個什麼好地方,而是登北邙而遙望京都,正可以將京都周邊的形勢儘收眼底。
說到底,打下京都才是最重要的。
……
本位麵真的和曆史上的漢末太不同了,單單從現在的北邙山就可見一斑。
在另外一個位麵,北邙山內的帝陵公卿之墳不知道被多少輪盜墓過,董卓來過、呂布做過,曹操來過,孫堅也來過。
而現在,因為漢室在京都地區一直維持著基礎的秩序,甚至共和年那次清君側,也是漢家上層之間的易代,所以沒人發了瘋去倔北邙山上的帝王陵。
隻有如董卓、呂布這類帝國邊緣的武人,對上層沒有絲毫的敬畏和認同,才會做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畢竟做了這事的,沒想過自己百年之後就不葬這北邙了嗎?
此時,張衝就在何夔、田豐、沮授、荀攸等人的陪同下,登北邙。
說來也有趣,他們四人中也就是荀攸在京都生活過,如張衝他們,都不曾來過這天上京都。
所以,張衝幾人這會都頗有一點鄉下土炮進城的感覺,一切都感覺到新穎。
就像現在,張衝就看著一處巨大的土堆感歎:
“此墳塋不過是一宦官之墓,規格就如此巨大,真不敢想象這小小的北邙山彙聚了多少人力物力。”
田豐也感歎:
“今日我可知我河北民力資財儘輸京都,到底是用作何地了。”
荀攸多次來過這裡,比在場之人更加了解背後的事情,遂感歎:
“從來北邙山頭少閒土,儘是公卿王孫人舊墓。這宦官叫孫程,是當年安帝時期的大宦官,位十九侯之首,因在擁立順帝之功,在當時可謂權傾朝野。”
“此人貪鄙,有封侯之賞猶不能填其溝壑,與母、舅及諸弟、義子賣官鬻爵,其門若市,比朝廷的封官還要熱鬨。之後其在北邙山營建墓室,竟動員京畿八縣之民力,私課丁夫車牛,為其載土築墳,晝夜不息。甚至當時還有一任縣令因為籌措不及,驚駭之下懸梁自儘。京都公卿巨宦之驕奢可見一斑。”
張衝嘖嘖嘴,對於家奴之輩動用國家權柄謀取私利之事倒是不奇怪,畢竟千百年後這類事太多了。
這時候田豐想到了一個事,他對側邊的沮授詢問道:
“這孫程是不是咱幽州孫氏的?我之前去過他們孫氏的族園,這孫程也在其中呀。”
沮授也想起來了,他之前在盧植的幕府,那宜城侯就與他同幕為臣,是個讓人惡心的人。
這時候荀攸解釋了:
“我朝有製,朝臣死後要葬還鄉裡,其子孫要千方百計護送靈柩歸葬祖塋。但一些公卿巨宦貪圖北邙山的風水,美名其曰要隨侍漢主,所以常常身葬北邙,而隻送衣冠回鄉。所以田公所見的應該是此人的衣冠墓。”
田豐恍然,隨後心中又有了更深的感概。
他在孫氏陵園中見到的孫程大墓已經是非常巍峨瑰麗了,一般的豪族傾家都修不了一個,這宦官一修就修了兩個,真的是豪奢。
於是田豐對王上勸誡:
“王上,漢室衰亡之鑒不可不察,這天下財富終是有數的,用於陰世多了,那留於天下的就少了,歸根結底,世人皆在為陰世謀劃,而王上卻改革易變,變土葬行火葬,變陰世為黃天,此一變,臣就知我大太必比漢家天下更為流長。”
張衝臉色古怪,也不知道田豐是真這麼認為的,還是也學會了奉承。
其實他現在就這個狀態,聽到的都是好消息,就是一些壞消息,也是換成好消息再送到他的耳裡。
這不是誰奸佞,也不是他變得昏庸,而是權力的發展就決定了這樣的情況。
此時,張衝眺望著遠處的京都,就感覺自己的處境和現在一樣,都是看得很遠,但近處卻越發模糊,總有一些枝枝蔓蔓阻擋在自己的視線,讓自己看不清。
但幸好,眼前的這一場仗如何打,他已經是如掌上觀紋了。
……
泰山軍必須拿下京都。
這是全軍吏士們從心裡發出的怒喊。
不用軍中的宣教使們強調這一戰的重要,就一條,京都必須拿下。
他們要為數年為黃天大業戰死的袍澤們複仇!要推翻那腐朽的漢家天下,要去將那人人保暖的黃天之世實現在人間。
所以京都必須要拿下!
全軍吏士,矢誌不渝,萬眾一心。
三月二十二日,全軍六萬大軍橫布於北邙山腳下,橫亙八十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