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一章:韓氏(1 / 2)

犁漢 請叫我陳總長 10803 字 3個月前

袁尚的身份足夠高貴,同時因為其兄長的死,也無人可以威脅他的地位。

但袁尚依舊還隻有十三歲。

這個年齡,對於一個武士來說,對於一個丈夫來說,也許足夠了。但對於一個撫民百萬的統知者,他還是太年輕了。

他還沒有足夠的經驗去處理人心的複雜和事情的多變。

也許袁尚聽過不少關於帝王心術的教誨,但這些知識總是和他的經驗隔了一層,所以他並不能理解手段背後的實質。

就如同此刻,他看著高大的父親在巨大的墳墓前,就很疑惑。

父親為何要將囚徒押到這裡來?又為何要親自動手沾血?

為何抓都抓來了,卻到現在還不殺那個囚徒,還坐著與之聊天,那情景彷佛是老友在敘舊。

於是,他詢問的看著自己的老師,問道:

“荀師,我的父親正在做什麼?”

他的老師荀諶,看著前方的情景,神色複雜道:

“主公正在做一件非常難為的事情。阿尚,日後你也會明白的。”

聽了老師的話,袁尚的疑惑一點都沒有得到解答,甚至更疑惑了。此刻他在想,自己的老師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要是知道為何不和他說清楚?要是不知道,又為何說得好像已經洞悉一切的樣子。

其實他也發現了,不僅是荀師如此,那叫郭嘉的也是這樣,說得話很是深奧。他稍微能聽懂的,也就是許師的話了。

從這來看,自己這些老師中,應該就數許師學問最大了。

……

此時,袁紹所站的位置前,是一處巨大的墳塋。

墳塋宏敞闊大,北瀕醴水,南臨潕水,處兩水之間,行似臥牛喝水。墳塋地勢北高南低,慢陂緩下,半環溝壑,而中高如台,居高臨觀,又彷似馬蹄金。

這等山水之景,縱然是不懂望穴者也能看出這裡是一等一的良穴。

更不用說墳塋兩側,鬆柏槐櫪,鬱鬱蔥蔥,氣韻非凡,更顯此處子孫後代綿延富貴。

而不止此處,附近山崗上也是墓塚比比,碑石林立。顯然這是一整個家族的長眠之所,而這個家族就是舞陽冠族韓氏。

舞陽有很多了不起的家族,比如王氏家族,他的祖先是當年新莽時期有大影響的人物,王常。

其人追隨劉秀打了那場天下傳唱的戰事“昆陽之戰”,之後又從更始朝庭反正,投靠劉秀,立下無數軍功,爾後封侯立國。

所以王常雖然不是雲台留名的人物,但也是一等一的權勢人物。而他的家族就紮根在舞陽。

除了王常的家族,舞陽還有丁氏家族,最早的祖先是和帝時期的太尉丁鴻。

這個家族是典型的從武家轉型為經學之家的範例。丁鴻的父親曾是光武的偏將,功封陵陽侯。

但丁鴻卻師從桓榮,治《歐陽尚書》,更是參與了國朝最大的經學盛會,白虎觀會議,為一代經學大家。

爾後,丁鴻一下,子孫綿連,公卿輩出,也是舞陽一等一的領袖。

但這兩個家族和韓氏比起來,卻又遜色了幾分。非是兩家富貴權勢不如韓氏,而是在底蘊上不及。

因為韓氏是整個潁川那麼多的家族中,唯一一個出自王族的貴族。

而要知道,潁川士族即便是在國朝整個曆史上,也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在國朝二百年不到的時間裡,潁川豪族擔任郡國、公卿者比比皆是。豫州的公卿甲,有四分之一都是出自潁川。

韓氏之所以有如此地位,隻因為他們是戰國七雄韓國的王室後裔,其先祖為漢初分封的弓高侯韓頹當。

之後韓家在前漢後累世公侯,隻是在新莽時期而中斷,等到國朝再起,韓氏憑借地望和閥閱再一次成為了潁川豪族。

而且韓氏的家門很好,一直以來都是累世同居,兄弟共財,以經學傳家。

其家主韓融也是關東朝廷的元老,聲名顯赫。

但現在,顯赫的韓氏遇到了一件讓整個家族都倍感羞辱的事情。

韓融的侄子,韓攸,竟然與泰山軍私下交通,不僅將原先要交付給袁氏前線大軍的糧秣給克扣下來,更是窩藏泰山軍的細作,爾後被人告發。

而現在,袁紹就是押著韓攸來到這裡,要當著地下韓氏祖先們的麵,要正法韓攸。

而現在韓攸正跪著的,就是他的祖父韓韶的大墓。

韓韶和潁川其餘三家的鐘皓首、荀淑、陳寔等人並稱“潁川四長”,都是以清高有德聞名於世,而這四家也因為相互姻親、師生,向來同氣連枝。

所以袁紹押著韓攸到韓韶的墓地前,不僅是對韓氏的羞辱,更是對整個潁川三家的警告。

那就是他袁紹對於叛徒,零容忍。

但真將韓攸押過來了,袁紹反倒沒那麼多的氣憤和恐懼了,他站在韓攸身側,問道:

“你為何要這麼做?”

袁紹認識韓攸,知道這人算是韓氏一門中的俊秀,比他府上那個韓馥強太多了。

但可惜,他數次公車辟舉韓攸,其人都以各種理由拒絕了。

袁紹自己就是世家子弟,哪能不明白韓氏的意思?

說白了,就是不看好他袁紹,隻給了個三流的韓馥應付他,而將真正的俊彥留在家中,留待明主出現。

所以袁紹說完那句話後,就又補充道:

“所以你們韓氏找的明主就是泰山軍的張衝?”

袁紹說這個話的時候,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在顫。

但韓攸搖頭。

此時的韓攸並沒有任何顯赫王族的氣度,反而倍加狼狽。

不僅手腳被繩索緊縛身後,整個身體被綁成了屈辱的卑字形,羞煞人。

而且韓攸臉頰、雙手、雙足都布滿凍瘡,身上的麻衣也破爛不堪,遮不住手腳上的瘡膿。

袁紹也注意到了韓攸的樣子,隻是他並不太關心,他隻想要一個答案。

他見韓攸沉默不說話,正想用手裡的刀鞘砸在他的頭上,但想了想他又克製住了,他蹲下身子,溫和道:

“說吧,告訴我你的理由,我會在你祖父的墳墓前給你一個體麵。”

韓攸艱難地抬起頭,看著威儀凜然的袁紹,聽出了他這話的未儘之意:

那就是不交代,那就讓他不體麵。

韓攸歎了一口氣,說道:

“袁公,我是被冤枉的,我從來都沒有想要投靠泰山軍。泰山軍賊子也,名教之敵,我韓攸儒林子弟,焉能從賊?”

但袁紹卻還在激他,嘲笑道:

“彆在我麵前說這一套,你們這些人嘴裡都是名教大義,實際上乾的哪個不是門戶私計?儒林子弟就不從賊了?你們郡的郭圖不就在賊軍中任高職?郭圖可以,你韓攸不行?”

韓攸像是被侮辱了一樣,他低吼道:

“郭圖何人,也是能與我比?袁公,你要是想知道答案,就少用這樣的小計,且讓人看小了。”

被韓攸懟了一下,袁紹聳聳肩不說話,意思是讓韓攸說,他不激了。

於是韓攸悵然道:

“京都陷落,我叔父韓融身陷賊中,我想救他。”

袁紹繃不住了,罵道:

“你想救你的叔父,那你為何扣我的軍資?難道我前線子弟們不要活嗎?”

韓攸囁喏道:

“那些是我家的,如何是袁公的軍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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