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張衝而上者為泰山軍無上精銳繞帳橫撞將。
人數不多,隻有二百,卻各個端肅,頭上赤翎,背後鑲黃大氅,手握精鐵纏絲槊,頂明光鎧。
所謂明光鎧者,見大日之光,照天下太平。
此時,張衝自己身上也是鏡麵甲,帶著這二百甲騎如同散著無窮光明的火團向著河灘的西南方衝去。
在路上,張衝就開始調度起部隊,他讓典韋和李大目各自帶著五十甲騎在兩翼展開,然後讓田俊帶著剩下五十騎作為自己的二段。
最後就是由自己帶著蔡確、郭祖等五十騎作為鋒矢頭,直鑿敵軍陣鋒。
這無疑是非常危險的。
因為此時張衝甚至都不知道敵軍來了多少人,也沒有布置其他方向的突騎做任何戰術配合,甚至一個更難以想象的事情就是:
你一個坐擁數百萬生民的王,就這樣隻帶著五十騎就衝鋒了?這不未免太不惜身了。
而更匪夷所思的是,包括蔡確在內的一眾橫裝將竟然沒有一個勸阻的,他們都不約而同接受著張衝的調度。
也許在這些人的心中,王上,不,是張衝,依舊是那個帶領他們衝鋒向前的主將,是那個永遠可以性命相托的兄長。
而他們所要做的其實很簡單,那就是追隨著那麵旗幟,擊碎所有前路之敵。
……
此時,距離泰山軍登陸的河灘地八裡外,騎都督華雄帶著三千人左右的飛熊軍正沿著河灘地高速移動著。
就在昨日,時河東太守王昌羽檄急報華陰之段煨,說在大陽發現了泰山軍騎軍的蹤跡,恐其渡河而擊陝縣。
段煨為西軍宿將,戎馬一身,軍事經驗不知道有多豐富,當即就判斷出這部敵軍必然是要斷自己常山之腹的。
所以他沒有任何猶豫,就打算按照此前計劃好的戰術,也就是敵擊腹,則首尾俱至。
而且為了應對敵軍出現的騎軍,同時搶奪戰機,段煨還將其軍的胡漢騎士一並交於華雄,由他帶著先行支援陝縣。
然後再由他帶著剩下的萬人步騎緩步繼後,此為從容不迫。
華雄者,西軍之無上悍將,也是段煨軍中武力之冠。其人騎戰驍悍,用兵如風火,曾日行二百裡而抄掠關東軍之側翼,贏得上勳。
此刻,華雄就帶著三千飛熊軍突騎高速行進著。他們已經沿著大河南岸的河灘地跑了九十裡了。
九十裡的距離對於騎軍來說並不遠,但卻跑得華雄他們人疲馬憊,隻因為這段河灘地實在不是馬該走的。
原來從華陰到陝縣這段通道上,北麵是蜿蜒的大河,南麵就是華山橫斷,所以實際上在這兩者之間的通道是非常狹窄的。
再加上就是這段狹窄的通道也是遍布高地起伏的台塬,人馬車師要走不知道要蜿蜒曲折多久。
所以華雄帶著三千突騎為了搶占機會,直接走的是突起的台塬到大河岸邊的河灘地。
說來也是江河日下,山河變化。那世人以為亙古都會經流不息的大河到了本代也開始水量變小了。
而水量一下,不可避免的一個變化就是河岸內縮,這樣就留出了一段濕濘的河灘地。
這段河灘地本來也沒人在乎的,因為這些剛露出岸邊的河灘過分濕濘,實際壓根走不得,所以一直也沒人注意。
但自河灘地露出到現在已經六十年了,六十年是三代的人生,六十年也是一個王朝的終末,六十年也同樣讓這片河灘地板結成了路。
於是,不可避免的就出現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原先從陝縣到華陰的這一段因為都是高地起伏的台塬,所以隻要在這些台塬地上布置些許塢壁就可居高臨下空遏這一段。
而實際上漢室也是這麼做的,在這百裡的台塬地區,遍布著大大小小數十座塢壁,使得崤函通道成為天下最難攻克的陸上天險。
但現在這片河灘地露出後就不一樣了,這直接就將這片地區的防禦給擊穿了。因為敵軍完全可以走下麵的這處河灘地,而不需要再在上麵台塬上艱難前進了。
於是,為了彌補這一防禦漏洞,實際上關西方麵已經開始討論要在這河灘地的最西段,也就是風陵渡的對岸,修建一處城關,甚至名字都取好了,就叫潼關。
但可惜,至今這潼關還停留在口頭上,無他,實在是乏人建設。
再加上此前河東吃緊,有限的物資和人力也就更要用在河東了。
但關沒有,這路卻可以走,隻是當華雄帶著三千突騎奔馳了九十裡後,望著那最後的十裡路,對左右哀歎道:
“這百裡之九十都走了,但這最後十裡卻為何這般累呢?”
左右都是憨直武人,沒人能接這個話。
就這樣,華雄哀歎了一句,然後就下令:
“部隊繼續前進,我們要趕在劉備那些人前頭抵達,可不能將戰功讓那些河北野狗和蜀地土包子搶了。”
所謂河北野狗和蜀地土包子正說的是劉備軍中的兩大武人集團。
華雄當著眾騎士麵這麼說,可見這些涼州武人對這兩個地域武人的蔑視了。
而這一行為果然讓一眾涼地武人嗷嗷叫,隨後更加賣力跋涉於河灘地了。
於是,大軍風塵,人馬擠著人馬,將河灘地壓滿,向著未知奔去。
其實到這裡都知道,這些涼州武人壓根就不知道那陝縣的郭汜早就帶著主力東進了。
郭汜東進竟然不向後方主帥彙報,真可見其狂悖無人到了何種程度。
……
當張衝帶著橫撞將往西北支援的時候,最先做出反應的就是最西段河灘地的李虎。
李虎搖見西麵煙塵滾滾,當即就意識到這是一支規模巨大的騎軍奔行,而且速度非常快。
以李虎往煙塵移動之規模,最晚一刻就會出現。
如是他又望了望河邊紛亂的場景,眾多騎士這會正艱難的將戰馬拉往岸邊,而且因為水流湍急的原因,這些戰馬很多都受了驚,此刻正在騎士們的手上不斷嘶鳴打轉。
任那些邊地牧人武士如何安慰,都無法安慰住它們。
受驚的戰馬多是來自並北一帶的,那裡的戰馬少見這樣的大河,所以才驚嚇至此。
但李虎的飛虎軍為當年泰山軍轉戰天下時的老軍,戰馬早就習慣了各種複雜的情況,所以休息一陣,又吃了些細糧就穩定了。
可滿眼望去,這樣準備好的騎士才有多少?五六百?
但情況已經不容他再猶豫了,李虎知道此刻整片河道都是這般場景,如果不及時阻擊敵軍,使敵軍投鼠忌器,一場崩潰難以避免。
是的,這就是戰爭,勝負之間的轉換甚至就是這麼戲劇。
於是,李虎在讓遊奕去尋王上彙報情況,隨後就帶著五百精騎直奔西麵。
而他們奔了大概四五裡不到的樣子,就迎麵看到煙塵竟然是來自下麵的河灘地。
望著下麵密密麻麻的關西騎士,李虎沒有任何猶豫,接著在他一聲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