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了。
平淡,波瀾不驚。
轉眼清明已至。
天空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
清明時節,雨紛紛。
“走吧。”
洛珩鎖上門,將油紙傘遞給葉婉兒和沐卿綰。
他撐開傘,率先走入蒙蒙細雨中。
葉婉兒、沐卿綰跟了上去。
二女共撐一傘,皆著素色衣衫。
若雙姝並蒂,春蘭秋菊,各擅勝場。
路上行人不少,偕老帶幼,朝著城北郊外走去。
見到洛珩三人,行人紛紛笑著打招呼。
洛珩一一頷首回禮。
無人驚訝洛老爺身邊為何多了兩個妙齡女子。
這段時日,葉婉兒和沐卿綰已經漸漸開始見外人,偶爾也會上街逛逛。
周邊的街坊鄰居都知道,她們一個是洛老爺的未來娘子,一個是家中丫鬟。
搜捕沐卿綰的命令早已撤銷,自也無人懷疑洛老爺的未來娘子就是當初繡衣衛要抓捕的人。
清明當祭祖。
林溪人死後,大多都葬於城北郊外。
那裡,躺著世世代代生活在這方土地上的林溪先祖們。
每到清明,熱鬨喧囂的林溪縣城總會變得格外不一樣。
再如何鑽到錢眼裡的人,也會在這一天,關上家門,打烊店鋪,準備好祭品紙錢,攜家帶口,趕去城北郊外。
去祖宗墳前,上一炷香,道一句祖宗保佑。
當初收養洛珩的老秀才,墳墓也在城北郊外,和他念叨了半輩子的亡妻葬在一塊兒。
老秀才是個深情之人,妻子死後便沒再續弦。
後來,他撿到了洛珩,便收養了下來,把洛珩當成親兒子一樣疼。
洛珩猶記得,那時候每一個清明,老秀才都會帶著他到亡妻墳前上香磕頭。
他看著老秀才一邊點著紙錢,一邊蹲在墳前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語。
微微跳躍的火光,總能將老秀才那雙昏花的老眼染得通紅。
也不知,是煙熏的,還是他本就紅了眼眶。
等祭奠完,彆家祭祖之人走得七七八八了。
老秀才依舊還是墨跡著不願走,他的眼神格外不舍,一步三回首。
來時的路走得很快,回去時的路卻顯得特彆慢。
待到城頭外時,老秀才便會拉著洛珩到城外酒鋪,沽上一壺老酒,買上幾塊洛珩最愛吃的米糕。
然後帶著洛珩慢慢悠悠的進城、回家……
望了眼城郊官道邊上,在蒙蒙細雨中迎風招展的酒旗。
酒旗有些老舊,上書的“杏花村”三字,顏色都已開始褪色。
但迎風招展的那模樣,卻一如兒時記憶。
這一刻,洛珩突然格外想念老秀才了。
……
所謂墓地,其實是座小土包一樣的土山。
山不高,數丈而已,坡度平緩。
一條黃泥路彎彎曲曲的通向土山頂部。
泥路兩側,雜亂無章的分布著一座座土墳。
人有尊卑之彆,墓亦有。
越是接近土山頂部的墳墓,埋葬著的人,生前的地位越高。
老秀才的墓穴,便在山頂。
原本他是不夠格的,但他死時,洛珩已中舉。
林溪人便賣洛珩一個麵子,主動提議將老秀才葬在山頂,又把半山腰的老秀才亡妻之墓,一並遷到了山頂。
洛珩沒反對。
一塊小小的墓地,都是人情世故。
洛珩、沐卿綰、葉婉兒三人沿著黃泥路,緩步朝著土山上走去。
四周已有不少人開始祭拜。
紙錢燃燒後的青煙,嫋嫋升起,在略有些清冷的冷風中漸漸被吹散,飄向遠方。
偶爾有幾處新墳前傳來輕輕的低泣聲,也伴隨著冷風,被吹遠,吹散。
走至土山頂,蒙蒙細雨已停。
洛珩遠遠便看到老秀才的墓碑。
墓碑由青石鐫刻而成,抬頭處刻著老秀才的身份泰安三年林溪縣甲子科茂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