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寒的荒蕪冰原,藍色狐仙捧著相繇的多麵黑石,不停地倉惶逃竄。漆黑的夜空下,她分不清方向,隻剩下恐懼。
身後有一道黑影不停地追逐著。
“噗通——”
疲倦的狐仙終於倒在雪地中,全身止不住顫抖,蘇牧與黑龍的一戰嚇破了她的膽。
“不要。”
她回過頭輕聲喊著,也不知道黑龍能不能聽懂開雲語,開雲的龍應該能聽懂吧?
血脈壓製的氣息一點點迫近,但似乎遠沒有之前那般強烈。
“嗬。”
輕蔑的笑聲從冰雪之後傳來:“素戔鳴尊的眷族?依我看不過是貪生怕死之輩,看看你這副喪家之犬的樣子!”
“我……”
東條亞姬無法反駁,每當那場戰鬥重回腦海,身體便止不住地顫抖。無論自己如何努力,就是不聽控製。
“你——不是黑龍?”
她忽然反應過來,身體上的顫抖是記憶的恐嚇,不是眼前黑影的壓迫。
“終於清醒些了嗎?”
霜寒的風暴後高大的黑影顯露真身,赤麵長鼻、背生羽翼,猩紅的腐敗在它腳下流淌,星空的塵埃於頭頂閃耀。
“大……大天狗!”
“不。”
“萬法皇陛下?”
東條亞難以置信,眼前這位不是已經被劍聖斬殺於鯨海之上了嗎?怎麼會突然出現在中庭的遠東地區,難道我已經死了?
這裡其實是地獄?
“很驚訝?”
大天狗從天空落下,走到狐仙身邊,摔落在地上的相繇黑石落進她的掌心。妖祖仔細把玩著冰冷的石頭,滿意地握緊它。
“以為我死了?”她反問一句。
“是。”
東條亞姬立即改口:“額,不是!”
“沒關係。”
大天狗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說:“全當我死了就好,一具腐爛的肉身,沒有什麼值得懷念的。死亡從不是終點,而是另一種新生。”
東條亞姬麵色蒼白,她沒有聽懂。
“你也是。”
“八紘一宇的時代已經過去,我將賜予你新的使命,就像當初那般。”
大天狗伸手抓住麵具,在肆意滴落的腐敗鮮血下,扯下過去的偽裝,露出一張淒美的巫女麵龐。
稻田……少宮司?
東條亞姬的腦子已經徹底燒糊塗。
請等一下!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高橋保遠、萬法皇、大天狗、稻田奈子,到底誰才是攪弄棋局的黑手?
又或者是……
她想到了一條最不可能的路。
“嗬。”
稻田奈子捏碎大天狗的麵具,嫵媚輕笑:“怎麼?這張臉就這麼好看嗎?讓你如此緊盯不放。”
“是我失態了。”
東條亞姬趕緊低下頭。
“蘇牧究竟去了哪裡?我的傻妹妹又去了哪裡?”稻田奈子問,“他的動靜鬨得可真大,全世界的目光都被吸引到這塊狹小之地。”
“黑龍的傳說是真的?”
“真的!”
東條亞姬的語氣尤為激動,她將那場毀天滅地的戰鬥,一五一十地訴說出口,說完最後一句心中仿佛卸下一塊巨石。
“那你怎麼沒事?”
“我,我不知道。”
稻田奈子沒在追問,而是拿出那枚相繇黑石,撚在指尖反複摩挲。
“他給你的任務是什麼?”
“帶著這塊石頭,從這裡逃去開雲北海,等著被抓。”
“一場鬨劇,自作自受。”稻田奈子總算是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接下來隻需要靜靜等待,看看那位不世君王還會不會回來。
死了,就是天大的好消息!
阻擋在皇國麵前的大山將永不存在,八紘一宇的宏願指日可待。
“跟上。”
稻田奈子轉身離開,說:“八紘一宇的腐爛屍體中,誕生了【七生皇國】的花蕊,而你則是這朵花蕊的支柱之一。”
“我的眷者。”
東條亞姬沉默片刻,看著隆起的肚子,想到裡麵的小狐狸,她沒有任何選擇的權力。
艱難起身,跟上「素戔鳴尊命」。
(注:特意說明一下,無論是“八紘一宇”還是“七生皇國”(原型:七生報國、皇國史觀)代表的都不是好思想,大家應該能看得出來吧?
可以搜一下相關背景,了解了這段曆史,你大概就知道萬法皇究竟想乾什麼。)
……
……
帝國東北的邊境局勢已然失控。
前線的戰報如雪花般飛進琉璃宮的大門,皇帝的桌案上堆著厚厚的奏章,不僅僅是東北,還有全國各地,尤其是江南行省。
“陛下。”
內閣首相捧上新來的奏本:“這是徐家彈劾夏言總督的本章,上麵說,議員夏哲結黨營私、操控執法,利用職權之便正在大肆清除異己。”
明皇坐在帷幔之後一言不發。
侍衛殿前的林玄清猜中了他的心思,說:“聖上,江南行省我們的人上報說,江南執法廳的獨立調查處火速提拔了一位新副處長,名叫齊明。”
齊明?
明皇睜開假寐的雙眸,他記得這位調查官,就是陪著蘇牧一起大鬨南家訂婚宴的人。
毫無疑問他既是蘇牧的人,也是總督府的人。
林玄清見皇帝沒反應,又接著說:“這位主管監察的新副處長,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抓捕違法亂紀的同僚,已經抓了一批送進大獄。”
“有證據嗎?”
明皇淡漠的聲音回蕩在大殿,小心翼翼的內閣閣員無不如沐春風,全都鬆了一口氣。
終於說話了。
“有。”
林玄清有些拿不準皇帝的態度,但實話實說就是最大的忠:“微臣看了,材料翔實,證據充分,都是一些誤國害民的蠹蟲。”
“多出來的副處長位置呢?”明皇又問,語速略微加快。
“……”
在場的人精無不心中一驚,隱隱品出這句話背後的態度。
明皇嗬斥著:“聾了?啞了?”
“回稟聖上,應天親軍上報說,流程沒有問題。”林玄清趕緊說,“今年七月初,江南就已經開始討論獨立調查處的改革,十二月初剛剛獲得通過,這件事已經報備議會與內閣。”
內閣首相接上一句:“臣記得是有這回事,帝國議會沒有駁斥,照例批準。”
他心裡隱隱發虛,當時誰都沒將這場小小的改組當回事,一個獨立調查處而已,議會、內閣日理萬機隻關心九州萬方的大事。
現在會看老總督是早有預謀!
“七月初?”
“朕記得沒錯的話,六月底是浮明康議員寶貝女兒的成人禮。”明皇琢磨出味來,“因為劫案的發生所以辦的格外隆重,好些個議員都去了。”
“陛下聖明,正是如此。”林玄清例行一拍。
明皇嘴角露出笑容,他已經感覺到興奮,連忙追問一句:“浮明康對議案投的是讚同票還是反對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