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行緣石徑,魚貫度飛梁。
簫鼓流漢思,旌甲被胡霜。
疾風衝塞起,沙礫自飄揚。
馬毛縮如蝟,角弓不可張。
大漢元鼎三年,天水郡置平襄縣,境內山丘廣布,溝壑縱橫連綿,地形以川台,穀道如迷宮。
縣城坐落在從涼州榆中縣通往天水冀縣的道路之中,夾於山嶺之間,地如關塞。
劉諶領著兵馬隻帶了七日乾糧,自冀縣輕兵急進,終於在一個晴朗的午後搶占了平襄縣。
魏軍伐蜀,原本駐防平襄縣的兵馬也儘數被征調,所以漢軍一到,平襄便舉縣而降。
縣城內,市肆荒涼,行人稀少。
主街之上,客棧酒樓中鮮有客人,隻有酒旗空飛翻。
方才在城外,劉諶見山田遍布,阡陌縱橫,村野之中也可見炊煙升起,想來魏軍在此屯田治理頗有成效,卻不想城內是另一番景象。
劉諶策馬前行,心中好奇,便向為他牽馬的曹魏縣令問道:“城中何故這般淒涼光景?”
“回大王,今歲平襄遭了旱,糧食歉收,又逢朝廷動兵征糧,縣城糧價飛漲,百姓活不下去便逃的逃,跑的跑。”
“那你這縣令實在是失職啊。”
“府庫存糧被鄧征西儘數抽調運往隴西,罪臣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縣令連連苦笑,他手中無兵無糧,又能有什麼辦法?
劉諶心中一歎,看來曹魏治下的百姓,生活也並沒有好到哪裡去。
不過平襄城中沒有糧食,便隻能令薑維派人駐冀縣,向平襄運糧了。
在城中兜兜轉轉,劉諶來到了平襄縣衙下榻。
衙署破舊,房舍失修,簷下瓦當殘破不堪。
正堂內,筵席泛黃,案幾褪色,看上去十分寒酸。
那縣令束手低頭站在一旁略顯尷尬,但就這都是他專門從庫中揀選出來湊活能用的家當。
“沒想到縣君如此清廉,連縣衙都不舍得修繕。”
“唉,隴右連年征戰,諸縣苦矣貧矣!”
“孤餓了,弄點吃得來。”
“喏,大王稍等,在下親自去辦。”
縣令小跑離去,劉諶疲累交加,便一屁股坐在了堂中歇息。
陳壽在將一遝文書放在了案幾上,湊到劉諶跟前,低聲道:“大王,這城中甚是古怪。”
“哦?何出此言?”
“即便百姓多數逃亡,但魏軍屯兵的家小定不會棄家而走,可咱們入城行來,這街上連一個婦孺的身影都不曾看見,甚是奇怪。”
劉諶聞言一愣,陳壽這麼一說,還真有點奇怪。
一縣之地,人口再怎麼流失,也該有婦孺才對。
自己方才一路走來,街上好像儘是些白發老弱。
劉諶心思急轉,眼中暗藏起幾許謹慎。
不久,縣令親自為劉諶端來了飯食,一一擺上案幾。
“縣君的這雙手倒是細皮嫩肉,保養的不錯.....”
劉諶望著清湯寡水的飯菜,目光掃了一眼這縣令,若無其事地說道。
縣令正要將酒樽奉上,聞言兩手一抖,杯盞便跌落在地,發出了幾聲清響。
站在劉諶身邊值守的屯長孟徹濃眉頓蹙,目光直射縣令,右手緩緩按在了刀柄之上。
劉諶臉色漸漸凝重,他隱約感受到了不對勁,便向陳壽拋了一個眼神。
陳壽暗暗驚心,輕輕起身,退出了堂外,急忙招呼外麵的衛兵入內。
那縣令慢慢站直了身子,眼神平靜地望向了劉諶,滿臉淡漠之情,渾然沒有了方才畢恭畢敬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