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歲歲都是一樣的錄像,但圍觀的研究員還是會有一大半潸然淚下。
地表的家鄉,那是多麼美好的想象。
研究員都穿著白大褂,高層則統一穿軍裝,引領者們穿白色的作戰服,人造人穿黑色的作戰服。
殷地乙坐在王雲湖身邊,麵無表情地看著錄像,他的呆毛豎在頭上一抖一抖。
和那些感動的研究員不一樣,殷地乙對著這些紀錄片,心中冷笑。
而且他清楚地知道,一點都不感動的人造人遠遠不止他一個。
大概還有不少引領者此刻也十分不好受吧,不過他們難受的原因可不是因為對這些紀錄片有多麼喜愛。
錄像帶裡胖胖的熊貓正在竹葉林間打滾,身上的肥肉一顫一顫。
而地乙腦海裡,隻有地表上的變異熊貓。
巨大得好似一座肉山,每一根皮毛都尖銳無比,輕易就能夠刺進人造人的喉嚨,它隻用一口就能吞下兩個人造人,下一刻吐出來的就是兩幅骸骨了。
變異熊貓不僅有異能,它們的嘴裡還有著分泌濃酸的腺體。這些巨大的肉食動物不需要胃,它們的每一口撕咬同時都在消化。
真正的吃進嘴裡就是自己的。
還有變異的竹子,變成了什麼都能夠吸收的植物,與熊貓共生,一起捕獲獵物,相互食用彼此的屍體,在食物匱乏的時候,兩者之間還會內訌,強者吃掉弱者。
所以這種錄像有什麼好看的呢?人類的地表……嗬,地表早就不是人類的了,哪怕征服了地麵人類也早就不是曾經的人類了。
地乙無趣地將實現從屏幕上移開。這種錄像帶,無趣的程度和教導他那個“妹妹”天甲有的一比。
地乙左手邊坐著王雲湖,右手邊坐著地甲,地甲沒有了引領者又重傷未愈,孤零零地坐在那裡,垂著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王雲湖左手邊坐著一個嬌小的女孩子,女孩子左邊是一個穿著拘束服的火辣美人。
火辣美人是研究所上下聞名的瘋子地丁,女孩子是她的引領者。這兩個人地乙都不想招惹,不是打不過,是怕被她們纏上。
“很無聊?”王雲湖注意到了地乙的走神,低聲問。
他也去過地表,知道地乙在想什麼。
“你也是?”地乙了然,“你怎麼不去陪你的家人?”
“沒有誰是一輩子跟在父母身邊的,小妹成年,所以我也沒有引導未成年姊妹的責任了。”王雲湖道。
人類的“成年”和人造人的“成年”十分相似,隻要有足夠的能力,人類在任何時候都能夠算“成年”,而不管有沒有能力,到了二十歲的人一律待遇與成年人相同。
在這個人人都是異能者的時代,活到一百五並不難,而且七十歲才算是一個人活到了中年。
父母與兄姐隻有照顧未成年子女弟妹的責任,而小輩在長輩失去戰鬥力或者能力,不得不需要子女贍養之前,與長輩就是無關的個體。
不需要孝順,也不能夠索求幫助。
王雲湖成年了,他們家最小的妹妹王黛山也是。
所以這個家就散了,直到王雲湖的父母無法工作了,他們幾個兄弟姐妹才能夠聚集起來,共同贍養父母。
不遠處,王黛山坐在天甲身邊,黛山第一次穿銀白的作戰服,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好身材,天甲則第一次穿黑色的作戰服,她原本看起來柔弱的麵孔都被襯托得英氣起來。
王黛山轉身低低對身邊的少女道:“……天甲,那就是山,我名字也是山,據說來自‘春山如黛’這個詞。”
“很美。”天甲一板一眼回答。這些地表曾經美麗的風景也好,人類曾經的文明也好,都無法引起她的興趣。
但是如果是黛山姐姐的名字的話,天甲還是願意捧場的。
黛山笑了笑,她的眼底因為累日的奔波而留著青黑的印子,她的笑容也帶著一點沉重的意味。這倒是讓她看起來和那些疲於奔命的研究員沒有什麼區彆了。
“人類真的很向往地麵的家鄉呢,這一代人類的名字大都是地麵的風景或者天空的景象,連我的爸爸媽媽都不例外,我叫黛山,二哥是雲湖,大哥是能宇,大姐是雨巷……我沒有去過地表,但是我的哥哥姐姐都去過。”王黛山的雙眼中有那麼一刻十分地迷茫,“他們說……讓我不要期待了……”
天甲握著王黛山的手,不是很明白為什麼她也會向往著地表,但她還是很乖巧地蹭了蹭王黛山。
王黛山打起精神朝天甲笑了笑。
就在此刻,播放錄像的偌大會議室裡,所有光源全部湮滅,陷入了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