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功雇傭了大半個沃倫的本丸後, 殷姝仍然不高興。
一個原因是因為她的手底下沒有小姐姐, 而且可以想見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不會有;其次是因為她手底下不僅沒有小姐姐而且都是弱雞,現階段連獨立接任務都做不到, 每天還要她帶隊忙得腳不沾地。
往往早上去燒一個暗墮本丸, 下午就要轉戰另一個暗墮本丸。哪怕一直都沒有遇到質量高的審神者, 水鏡還要保持笑容滿麵服務態度好的人設。
更煩人的是,殷姝開始做夢了。
她從來沒有做過夢, 很多時候,她連睡眠都不需要, 殷姝的睡眠常常都是她主動控製身體狀態的結果。
而在近幾天, 她在入睡後,開始被強製入夢。
今夜也是如此。
夢裡的殷姝, 被維持著“鏡花水月”的身份, 她的神智十分清醒,但就是無法擺脫夢境或者更換一個身份,直到身體的控製狀態過去, 自然蘇醒。
連著幾天的夢境裡,都是一樣的背景:漆黑暗沉的世界, 隻有白得發光的“鏡花水月”走在這個世界裡。
這個世界雖然一直是絕望的黑沉, 但它卻是有形的,它保持著一個螺旋式下降的形狀。
殷姝每天都要順著這個螺旋狀的世界往下走。
黑暗會讓殷姝暴躁,本能地憤怒, 更何況她因為最近的日常而心情糟糕, 更易激怒。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 她已經把“黑暗”和“狹小”、“囚禁”聯係在一起。
殷姝不喜歡這個夢境的環境,但是這個螺旋狀世界的最底部,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呼喚她。大概就是那個東西把她強硬地拉進了這個夢裡。
殷姝決定去看看那到底是個什麼東西,然後打爆它的頭。
黑暗的世界裡並非一無所有,它隱藏著許多曾經“活著”的東西。但是這些東西早就都被黑暗的囚禁逼瘋了。也許以為自己也是黑暗的一部分,也許以為自己已經死了,也許還在有氣無力的歇斯底裡。
它們在絕對的黑暗與虛無中,被囚禁了不知道多少年歲。
突然在這一刻,看到了一個自由的、從天而降的閃亮生物。
這個生物是一個人,一個和遙遠記憶裡的死神截然不同的女人,她像是生長在大虛骸骨上的花,虛無縹緲地仿佛它們的錯覺。
但是【無間】裡不會有錯覺也不可能存在幻覺。
【無間】是最黑暗的、最絕望的地獄。
所以這個女人,是真的。
那些麻木的生物視若無睹,他們已經和【無間】化為一體。但那些還沒有完全同化的東西卻還在掙紮。
殷姝已經經過好幾個不成人形的東西了。它們有的寂靜無聲,有的卻渾身都在詭異地抖動,發出陰森的駭人的聲音。
她竟然還能聽出一些東西。
比如“死神”與“虛”這些被扭曲後的詞彙,她就聽到了好幾遍。
所以這裡是屍魂界嗎?可是屍魂界有哪裡是這樣的……難道是那個她沒去過的地下監獄?
殷姝邊走邊回憶,最後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就是不知道,這個地方是第幾層監獄了。
不知道在黑暗裡行走了多久,最初黑暗帶來的煩躁與憤怒慢慢減緩,一股熟悉感浮上心頭。
殷姝終於走到了螺旋的頂點。
那裡佇立著一尊刑座,高聳冷硬,卻幾乎要與黑暗融為一體。
她抬頭看見了高坐在刑座上、被封印了大半個身體的男人。
他哪怕是在刑座上,都能讓人從心底屈服崇拜。
不論在哪裡,他都是帝王。
殷姝提著長裙,歪頭看著那個不可一世的家夥,慢慢地無聲地笑了。
也許是感受到殷姝的視線,他慢慢睜開了左眼。即使被封印了右眼,他剩下的左眼仍然銳利清明。
兩人在【無間】的最底處遙遙相望,仿佛回到了他們最初相遇的那一刻——殷姝藏在世界的儘頭,藍染追逐著墮落的星光。
而這一次,藍染端坐在刑座上等待,殷姝則一步步走向地獄的終點。
此刻,殷姝是整個【無間】裡唯一的光點,她原本就異常綺麗的銀白發瞳,在一片暗色裡,耀目生輝。
那不是代表希望或者救贖的、刺目的光輝,而是幽森柔和的、晦澀而縹緲的銀光,像是引領亡靈走向湮滅的燈火。
【無間】的黑暗包裹著這一點銀光,仍然如億萬年前一般平靜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