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其語氣輕佻,言語中的“掌門”二字,聽來卻是戲謔多些,令人不喜。
另一人沒回話,隻拱拱手,隨手收起桌上的碎靈子,遂又歪頭看向天邊發愣,顯是沒有與康大寶搭腔的意思。
“正要借貴族寶地會幾個要好的朋友。”康大寶笑著回道,根本未把兩個翟家子弟的做派放在心上。
他跑商這麼多年,什麼難看的臉色沒看過?
但若是蔣青在側,隻這一下說不得就要鬨將起來,這也是他最不放心這個師弟獨自出門曆練的地方。
“還是跟康老哥一樣做當家人的舒服。哪像我跟翟和,不過是早上當值時候站得有些乏了,坐在一起喝了兩口酒水,都還沒能來得及摸上一把。豈料有個生麵孔好不曉事,哪有大早上專來進坊的,恁早能做得甚正經生意?
非說我們兩兄弟喝酒耍子怠慢了他進坊,誤了他的生意。這人性子還刁蠻,渾不講理。竟把事情鬨到家老那裡去,讓我兩領了好一頓罵,還把今天的當值錢罰沒了。酒肉不讓吃了,連躺椅也不讓歇了,當值家老隻準我兄弟二人跟旗杆一樣在這杵著。真是黃曆少看了,犯了小人。”
翟安一擺腰間的短笛,滿臉怒氣,大聲抱怨著。
在旁的翟和倒未開腔,兀自鼻孔朝天,也不偏下頭瞧一眼康大寶。
“那還真是倒黴,二位兄弟今天辛苦,康某先行一步,待有暇了再跟二位兄弟喝酒。”
康大寶擺出一副職業假笑來,客套幾句,作彆了翟家守門子弟,大步邁向坊市。
心中卻不禁腹誹一陣:“光是站著就能賺大把靈石的差遣都不滿足。
對來自家地頭做生意的同道倨傲被家老懲戒了還不知悔改,翟家子弟若都是這般,翟家坊這份基業早晚被人奪了去。”
進了坊市,路過鱗次櫛比的店鋪他也不做停留,尋到坊市西邊一處茶館,大步邁了進去。
剛進門,便有凡人小廝小跑迎了過來。
小夥子一看就是精挑細選出來的俊俏後生,唇紅齒白,麵如冠玉,連一身衣物也是綢緞精製。
若不是肩上搭了一條汗巾強調了他的身份,還以為是縣中哪房書辦的公子。
如此年輕已經是練血大成,武道進境也算不錯。
放在有些凡人勢力中都算中堅,在江湖上說不定也能討個什麼“玉麵郎君”之類的諢號。
不過隻以這樣的條件,能在修仙者的產業中當個小廝,倒也不算埋沒了他。
“不知仙長有何吩咐。”小廝躬身問道。
“勞煩通傳你家牛仙長一聲,就說重明宗故友來訪。”康大寶客氣說道。
小廝受寵若驚地行禮應了,招呼身旁的另一夥計給康大寶沏茶,自忙去茶館後院請主人出來相見。
不多時,一位身形魁梧的道裝男人快步從後院走了出來。
“道兄一路奔波辛苦,未曾想道兄到的這般快,牛某真是有失遠迎。”道裝男人語氣親切。
“此番就叨擾道兄了。”康大寶亦是滿臉堆笑。
“何必說這些見外話,請這邊來,牛某今早新摘了一籃露梅,正好與康道友烹茶品嘗。”
道裝男人領著康大寶穿過茶館入了小院,院中應是有個微型的聚靈法陣。
康大寶稍稍試著運行了一下自家功法,靈氣果真比起自家宗門濃鬱些許,心中頓時起了豔羨之心:
“都傳這牛鬼兒靠著殺人奪寶發了不少利是,想來此言怕是不虛。
他一個沒有根腳的散修居然在翟家坊租了鋪麵還能用得起聚靈法陣,尋常練氣小家族以舉族之力要置辦這份產業都不容易,有些門道。”
他心頭想起來此行的目的,卻是不由謹慎起來,直把臉上的假笑都笑得再假了一分。
兩人談笑著進了一間靜室,康大寶尋了個蒲團剛坐下,見牛鬼兒將門關上,室內一暗,靜音禁製也被開啟。
這時候的牛鬼兒臉上哪還有半分親切之象,隻見他陰惻惻地笑道:
“康道友好膽魄,就不怕牛某布個陣法將你在此處慢慢炮製了嗎?嘿嘿,牛某看你是當掌門當得有些傻了!是在宗門裡過家家過習慣了不成?”
“不是康某人膽魄足,也不是沒聽說過你牛鬼兒的爛名聲。
可康某再不濟也有兩個嫡親的師弟,一個在宣威城做了煉器師,一個不到三十就已是練氣六層的劍修。
就算你牛鬼兒真餓瘋了要對我這個窮鬼掌門動手,腦子也須得多轉幾圈想想要不要沾惹這些因果。”康大寶聞言臉色放鬆,淡笑一聲,算是回應。
牛鬼兒愣了一下,複又故作豪邁地指著康大寶大笑一陣。
未待他笑完,卻見康大寶忽的斂起笑意。
後者用右手雙指叩響茶案,直視牛鬼兒緩緩說道:“事先誑我的露梅遲遲不見,又拿話恐嚇康某,這可不是待客之舉啊。”
“該上茶了,牛道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