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野麵沉如水,心知這時候可不是露怯的時候。
想到此處,陳野一抖白骨幡,掀起大片陰風,白骨魔神瞬時精神大作,眉骨下頭的兩點螢火燃得愈發旺盛,隔著丈高便讓地上的朽木碎屑儘都燃起。
白骨魔神再重重一踏,便有無數火團升起,點點星火相映成彰,隻見這時白骨魔神雙手一搓,手中玄光一抹,凝出一柄一人寬窄的血劍在手,朝著黑履道人便是一斬。
血劍拂過,一道夾雜著濃烈血氣冤念的淩厲劍光出現在了黑履道人麵前,聲勢驚人,肅殺之氣充斥左右,令得本還濃豔的日光似都涼爽了許多。
身經百戰的黑履道人哪看不出陳野這外強中乾的模樣,他連在康大掌門婚宴上含怒出手的費南応都半點不怕,又何懼陳野這一個將將築基初期的外道築基。
眼見黑履道人手中飛劍仍是不變,數道平平無奇的劍光劃散無數星火,半點不讓地迎著血劍斬了過去。
“砰!”兩方相撞,白骨魔神再次凝成的血劍又被劍光斬成齏粉,那道聲勢驚人的血劍光華在黑履道人的劍氣之下,連一息都未堅持下去,便被擊散在了此方天地。
黑履道人的這數道劍光擊滅血劍過後,威力不弱分毫,又是分毫不差地斬在先前白骨魔神胸甲上的數處創痕之上。
而陳野白骨幡召喚出來的這尊碩大的白骨魔神,在又承受了數道劍氣過後,也終於堅持不住,自胸部創口開始,全身骨骼上頭布滿細紋,最終散成一攤碎骨,再不能戰。
陳野麵色登時難看至極,黑履道人這一劍可不是簡單地湮滅了白骨幡召出來的白骨幻象。
白骨魔神轟然倒下過後,陳野手中的白骨幡便是“唰拉”一聲裂開一道尺長的口子,陳野麵白如紙,喉頭湧動一陣,再按捺不住,“哇”出一大口惡血。
其維係數年都未變化的《天巧演》這道秘術也終於維持不住,現出他本來真容。
隻見陳野曾經一頭雪白的長發已經濃如墨色,數年前那副將死老修的模樣也變作一個相貌普通的中年道人。
隻有從一雙濁目之中,還看得出他閱經世事的疲態。
黑履道人當然曉得這是傷了陳野的本命法器過後,才令得他遭了反噬,得勢不饒人,又是一劍襲來,當即便要將陳野從中一把斬成兩截。
陳野張口一吐,無儘黑紅的符水便從其肚中吐了出來,黑履道人飛劍速度登時一滯。
這時候又有十數隻青目紅牙,豹頭熊掌,渾身黑膚上密密麻麻儘是毒囊的丈高醜物從符水中冒了出來,爭先恐後地對著黑履道人的飛劍以身相迎。
臟黑的巫獸血液不多時便將飛劍外表浸染得黯淡無光,但黑履道人的劍術造詣卻遠不是敗在陳野手頭的那個審卬可比的。
隻見他手中法訣一變,吐出一道炫白玄光,割開符水打在飛劍上頭,飛劍登時嗡嗡作響,上頭附著的臟汙立時一掃而空。
饒是陳野彆出心裁地將十數隻練氣圓滿的巫獸掩藏在吞水術之中,但這些蠢物還是猶如螳臂當車一般,被黑履道人的飛劍似串糖葫蘆一樣,挨個穿過。
細密的劍氣將巫獸的血肉骨髓儘都剿落在符水當中,根本無法再侵染飛劍本體分毫。
又是兩道手段被黑履道人輕鬆擊破,陳野老眼中現出驚愕之色,不過當機立斷,倒是撮指往後一劃。
兩條細微的紅線交叉印在陳野的背上,其尾骨附近的大塊皮肉倏然翻開,饒是陳野這等狠人,都麵有痛色。
一陣難聽的摩擦聲響起,陳野伸手往後一握,一把半黑半百的飛劍竟然貼著他的脊骨,被陳野拔了出來。
黑履道人目光一凜,他修道時間雖短,不過才幾十年罷了,可前些年也去州外闖蕩過一些日子,見識不淺,自詡不是那些閉門造車的無知蠢修。
可陡然一見陳野如此動作,卻還是禁不住訝然出聲。
驚愕歸驚愕,黑履道人的飛劍沒有絲毫停滯,劍鋒照著陳野眉心點了過去。
劍氣驚人,還有數丈之遠,陳野眉心便綻開一個細口,殷紅的鮮血卻是根本止不住,從眉心淌了下來,將陳野蒼白的臉印的陰森可怖。
隨著黑履道人的飛劍愈來愈近,陳野臉上的傷口也越來越大,開始隻有牛毫粗細,旋即整個額頭的皮肉都被翻開,露出森森白骨。
陳野卻兀自不管,任憑大股鮮血汩汩流下,模糊了他的視線,整個人仿似從血池中走出來一般,也置之不顧。
手中靈決變
幻飛快,最後手結劍印,步踏太極,其手上那柄飛劍的白色部分突然消逝,從陳野手中飛射而出。
“鏘鏘鏘鏘”,一黑一白兩柄飛劍在空中又是交擊數次,才各自退回其主手中。
飛劍落手,黑履道人隻是目露詫異,感覺劍身微顫,劍柄燙手,輕咦一聲;
陳野卻是狼狽不堪,從臉上與背上兩處巨大創口中流下也漸漸少了許多,也不知是止住了還是快流乾了。
陳野麵上仍是不動聲色,心中卻驚駭非常,這黑履道人當真如此難纏,自己使出了渾身解數,居然才隻將他這一劍擋了回去。
要知道他這柄飛劍是從審卬手中得來的,後者已將此劍練成了本命法器。
審卬已是築基中期的修為,他打上的本命烙印,陳野僅憑尋常手段,要想打磨乾淨,再行溫養,不花個十數年時間,怕是都難功成。
於是陳野便從宗門典籍的故紙堆中翻出了這門“血骨浸器”的秘術,雖然痛苦非常,但隻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便能將這把二階靈劍稍稍禦使一番,也已足見這門秘術的神奇了。
可現在陳野卻清楚,即便自己費了如此大的心力,也遠不是黑履道人的對手,莫說取勝,此時他身受重傷,諸般底牌也儘數被破,便是連逃也近乎不可能了。
殊不知陳野對麵的黑履道人也暗暗心驚,這陳野果然不是易於之輩,才築基多久呐,這般手段便比他前些日子斬了幾個築基還要難纏些了。
當年草巫教的積累若是再豐厚一些,為陳野購得到一種高階些的築基靈物,令得他不用冒險衝關,受了不可修複的暗傷,說不得陳野便已早早築基。
平戎縣也會早在黑履道人橫空出世之前,就出現一個厲害人物。
隻是如今雙方前有舊怨,後有花紅,黑履道人於公於私,都不會放過眼前這老修才是。
飛劍再次祭出,陳野目露絕望,再次橫劍一接,這時候他手中的飛劍劍鋒已經現出白色,威力大不如前,被黑履道人輕鬆斬落。
飛劍瞄向陳野脖頸,這時他已無餘力可避,眼見血線就要析出。
此時一隻黝黑的大手驟然出現了陳野身前,將黑履道人的飛劍一把擒住。
“喀拉”,大手被狂暴的劍氣儘數攪碎,而陳野卻因此留得性命,先前便被大手拋出老遠,正癱坐地上。
黑履道人收起飛劍,看向來人,麵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