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清雲盟一眾練氣修士在此期間,對著州廷主陣攻伐不停,州廷修士全無士氣,形勢當真喜人至極。
照這樣下去,怕是隻消數日,清雲盟聯軍便能砸開州廷修士這煩人的龜殼,重新奪回甲字戌號山頭,為瑞錦門重修陣基了。
但兩名築基真修表情卻已不複初時的明朗了,麵上隱有憂色。
看來這場景,倒是並未如同他們起先所預想的一般發展。
“再發!!!”康大寶卻毫不泄氣,兀自沉聲下令。
州廷這方連發數輪弩矢無功,而對麵那架射星弩卻是瞄準了大陣,數發弩矢連續擊中主陣,令得防護光罩顫抖不停,連許多陣柱都已有裂紋出現。
這幅景象令得陣中諸修幾無戰心,若不是因了日前與清雲盟修士鏖戰之時雙方殺戮太重,互相之間已結下了死仇,說不得現在便有人於陣中跳反。
而就在這連蔣青、周宜修等人都已經開始覺得自家師兄也與袞求壽一般自暴自棄了的時候。
異變突起。
紅麵築基的拂塵照常裹住弩矢之後,倏地傳出了一聲輕響,令得他額上當即現出冷汗,忙朝錦衣築基使個眼色。
後者的金絲網兜還未發出,紅麵築基的拂塵塵絲已經在三道弩矢夾帶的鋒芒下大片斷裂開來了。
紅麵築基的拂塵似是奏出了一曲琵琶,“大弦嘈嘈,小弦切切。”隻須臾之間,便塵絲儘斷,四分五裂開來。
靈器遭毀,痛得他悶哼一聲,紅臉發紫。
這時候錦衣築基的金絲網兜可就無用武之地了,他忙祭出一麵極品法器級彆的赤金盾牌,意圖擋下三道弩矢。
可弩矢的威力可不是他倉促使出的手段能比的,赤金盾牌隻擋得下來一道,剩下兩道撞在射星弩上,土石飛濺,塵煙四起。
好在這射星弩本是便是二階靈器,兩道銳意已失的弩矢倒未把它傷得太重,隻是操弩手當即身亡,揚起的血肉臟器澆紅了一片。
“射星弩無事便好!”錦衣築基剛鬆口氣,才剛想將射星弩納入儲物袋中,卻聽身後風聲大作,便嚇得手決一變,又翻出兩件極品防禦法器擋在射星弩身前。
“啊!”身側一聲驚呼入耳,錦衣築基臉色倏然一變,慌得喊出聲來:“遭了!”
這回這三架射星弩瞄向的,竟是他身側的紅麵築基!<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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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麵築基短時間內用拂塵連擋二十一枚弩矢,弩發之時,也如錦衣築基一般,料想到敵方是趁勢要將射星弩擊毀。
自身稍稍失了防備,卻因此吃了大虧。
現在其太極法衣已經破碎得不成形狀,麵色也由紫轉白,連左手胳膊也被弩矢擦斷了半截,創處淌血,從空中落下來一道長長的紅線。
“婢養的,還想詐道爺。”這時候康大掌門麵色終於變了,露出冷笑,恨聲言道。
張祖師當年留下來的的行軍手劄早有記載,莫看射星弩隻是二階下品的物什,其威力其實能等同築基後期全力一擊。
清雲盟裡頭如瑞錦門大長老一般的出挑人物,要麼被黑履道人殺了,要麼還被不色圍在陣中。
對麵這兩個築基真修名聲不顯,不像是如此輕描淡寫就能接下來射星弩的人物,康大寶這場豪賭,倒是賭對了。
“再發!”
眼見又來的三道弩矢直接將錦衣築基的兩件法器掀翻,紅麵築基卻不敢戰了。
他手臂的創處還有弩矢的殘餘靈力肆虐,十成本事六成要用在壓製傷勢上頭,稍有鬆懈,創處便要傳來噬心之痛,血肉翻湧,爛成肉泥。
失了紅麵築基那件拂塵靈器,錦衣築基自身本事僅是一般,如何能靠兩件極品法器便將三道弩矢擋住。
清雲盟僅有的那架射星弩正中三發弩箭,被炸得支離破碎,萬難修複。
剛還鬥誌昂揚的清雲盟眾修見了這樁變故,勢頭一下便弱了下來。
康大掌門環顧四周,見到己方修士也肉眼可見的有了神采,便拍了拍操弩手的肩膀,自己坐在了弩機上頭。
這射星弩不消旁人煉化便可使用,是大衛仙朝的軍用製式靈具,極耗靈力卻操作便利。
當年平戎縣的武庫中,便有一具殘破的射星弩,康大掌門也曾研究過一段時間,知道操弩手的目力越好,靈力越足,這射星弩的威力便越準越強。
隻聽他一邊運起破妄金眸調試弩弦,一邊輕聲說道:“康某明白,眾位跟著康某來這要害之地,心有怨氣。康某也知道,鏖戰近一月,各家都有傷亡,打完過後,怕是又要家家縞素,戶戶白綾。”
“喀拉”,說到此處,康大寶將二階鐵骨蟒蟒筋製成的弩弦猛地拉起,再倏地一放。
銀色飛羽結結實實地紮在一個頭戴赤冠的練氣九層修士胸膛,當場便將他的肉身炸碎了一地。
康大掌門的聲音與對側修士的驚呼同時響起,他腳踏弩機,扯開弩弦:
“可大家也要想清楚,若外頭的逆賊突進來了,不但是死了的人都白死了,咱們這些還活著的又有幾個能活。”
“活”字一落地,一道弩矢又連穿清雲盟三名練氣中期修士,把他們紮成了淌血的葫蘆。
康大掌門運起長息決,體內靈力又充裕許多。
“便是能活著的,也要想想自己能怎麼活?是做藥人、做礦奴、還是做爐鼎?”
康大掌門說完這句話,不消休息,弩弦一鬆,這次目標則是還正抱著斷臂背身而走的紅臉築基,不想這次卻未功成,對方腳下步法數變,就遁出了弩機的範圍
弩箭撞在紅臉築基身後的矮山崖璧之上,炸出了一場石雨,似是將清雲盟修士的氣焰都澆落了下去。
康大掌門輕聲一歎,暗道祖師手劄中的記載當真不差。操習弩機不到家的練氣修士果然很難憑借這類靈具傷到築基真修,哪怕是紅麵築基已經身受重傷,卻也不是能被射星弩輕易擊殺了。
而二階中品以上的弩機,則不是普通的練氣修士可以操持的了,一般都要築基真修才能禦使自如。
康大寶連發三矢,不止震得清雲盟修士偃旗息鼓,連自家人看向他的眼神亦有所不同了。
這靈具操作便利不假,可先前那些操弩手也是出自牙軍的練氣後期修士,修行的也是高階功法,卻也隻能發出一矢,便要換人休整。
康大寶連發三矢麵不改色,靈力之充裕,當真驚人。
康大掌門的道理講的不差,可若沒有顯露出這手本事來,大家也未必聽得進去。
清雲盟的修士總歸還是占著優勢的,射星弩犀利不假,但每十發下來,便要更換弩弦,加上弩箭也是由二階靈木製成,平攤下來,每一發便要耗費六十靈石左右。
紅麵築基暫退療傷,主持大軍的錦衣築基隻要舍得死人,不信耗不完州廷的弩弦弩箭。
“上宗許諾,先破此陣者,賜一階靈脈一座,築基丹一枚,陣斬偽官之人,成假丹弟子,前途無量!”
這錦衣築基畫餅的本錢顯是比康大掌門要足得多,甫一開口,先前被康大寶弩矢震碎的士氣便又極速恢複過來了。
連康大掌門聽到對方開出的條件都大為動心,靈脈,築基丹,丹主弟子…
“也不知宰了袞求壽出奔過去,自己換不換得回這些東西。”
康大掌門心頭震怖,不動聲色之間,挪步往蔣青身側靠了靠。
現今自己這個腦袋可值錢得很,要小心被利欲熏心之人摘了去。
康大掌門未能擔心太久,一小隊人馬似一道火光一般,飛速從清雲盟最稀疏的陣列中衝殺出來,直奔州廷主陣。
無有防備的清雲盟瞬間被殺散了小幾十號練氣修士,錦衣築基見狀大怒,先飛身去攔,再劃出一支隊伍隨他同去。
可對方卻無意與之對敵,在當頭的築基修士的帶領下,極速遁入了州廷主
陣之中。
錦衣築基麵色鐵青,想著本來大好的局勢就這麼毀於一旦,大為惱火,取出一麵靈器戰鼓,鼓槌不停。
“盟中弟子聽好,某先前許諾半點不假,陣殺偽官者,可拜入丹主門下。仙緣已賜!爾等自取!”
錦衣築基的話似是比那靈器戰鼓還要振奮人心,清雲盟眾修先前麵上那點怯戰之意已經悄然褪去,換上了一副果毅之色。
而州廷一方因為有築基來援,方才那點心思也隨之壓了下去,康大掌門也瞬間感到了自己的腦袋已經安全許多。
進陣的築基真修和幾個後期修士被人引到了康大寶麵前,後者見了來人,不得不與心中泛起苦笑。
“嗬,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