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霍櫻羞得粉臉通紅。
“其實也能吃的,”康大寶又喝了一大口下肚,再看向霍櫻的眼神卻有些不一樣了,“謝謝。”
後者臉上登時露出些受寵若驚的表情出來,“委屈郎君了。”
“是不好吃,”康大掌門這次仰脖飲儘過後,才又感慨了一聲:“但貴乎真心,多謝了。”
霍櫻看著康大寶轉身離開,心頭也生出了些彆樣感覺出來。
二人相交有些時間了,後者還是頭一回在穿著衣服的時候與她待了這麼久、說了這麼多的話。美婦人心頭一時有些說不出來的滋味兒,呆呆地看著康大掌門在孤身往蔣青院子走去。
裴奕此時正在給蔣青施藥,那丹師臨了前留了傷藥。
隻是每日仍要入階的丹師以金針刺原穴十二處、落穴十五處,還需於十四經穴灸療,於經外奇穴灌火。不止繁瑣,連手法、順序、時辰都有諸多考究。
而今的重明宗內,也隻裴奕一人可以勝任,他人難以替換,是以還有傷在身的裴奕臉上難免現出一絲憔悴之色。
“掌門師兄來了?這些日子蔣師弟的傷勢已經好了許多了,怕是過一二日便能醒了。”
裴奕見到康大寶的時候臉上的疲憊便一掃而空。
康大寶聞言也頗為高興,偷偷瞄了一眼蔣青的右臂,見還是空蕩蕩的,便將內心的失望斂下去,朝著裴奕道聲辛苦。
“葉師兄的傷勢也好轉許多了,新皮已經長出來了,這些日子,一頓能吃五個肘子。”
“哈,他那夯貨飯量本就大,爛命一條,難死得很。”康大掌門聽了又輕鬆不少,嘴裡頭也多了些俏皮話出來。
“唉,”
“歎什麼氣呢。”
“若是師弟早些回來,掌門師兄說不得還要輕鬆些。”裴奕語氣中有些內疚之意。
“一切都是恰到好處,何須自責。萬事莫要都去求圓滿,老天爺是個不長眼的,他看不見。”康大寶不以為意地開解一聲,拍了拍裴奕的肩膀正待要走,卻見蔣青已經睜開了眼睛。
“大...大師...師兄。”蔣青乾裂的雙唇輕輕張開,艱難地吐出來幾個字來。
“天爺呐,小三子,醒了!醒了便好。”康大掌門看著裴奕將靈丹給蔣青喂了下去,又喂了湯藥,佐以化開吸收,心中的大石總算卸了下來。
將眼角的淚花先逼回去,康大寶才接著說道:“可有什麼不舒服的,快跟我和你裴師兄講。”
“一切都好,便是這胳膊,也輕快了許多。”蔣青服了丹丸湯藥,麵色便有了明顯好轉。
強坐起來,倚在隱囊上頭,偏頭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右臂,麵上也無有什麼異色,反而還咧開嘴角笑笑。
“胡說什麼!我們已找了高明丹師看過,你這傷勢不多時便能恢複如初的。莫想要懈怠,築基靈物我都賣了老臉去州廷求了回來,我還等著你早日築基,光耀門楣呢。”
康大掌門故作惱色,澀聲嗬斥一通。
“好,師弟一定能築基的。”蔣青笑得更燦爛了,“大師兄,若不是那紅臉兒玩賴,我那日便真能劍斬築基了。”
“先把傷養好才是,勝不勝的,莫去再想。”康大寶語氣中仍有訓斥之意。
“哈哈,好,現在不提,下次若還有築基不長眼,我再斬給大師兄看。韻道跟元稟呢,我這次用劍體悟頗深,快叫他們都過來,我與他們好生講講。”
受了如此重傷,蔣青這臉上也當真無有一絲頹喪之意,仍是那副豪情滿腔的模樣。
話一出口,本來稍有歡快的房間卻倏地寂靜下來,蔣青意識到了不對,其臉上的笑容漸漸斂了下去:“誰出事了?”
“韻道...沒了。”裴奕似失了力氣,坐到蔣青塌上,歎了一聲。
“又...又沒了一個,”蔣青的眼神也黯淡下去,“卻是個笨孩子
,《三陽經》入不得門,劍訣也習得一般,連命,都難保住。”
“長縣林家,我記住了,他家好像沒幾個築基,慢慢殺,總能殺乾淨的。“蔣青突有些意興闌珊之意,整個人也疲憊了許多。
裴奕也不說話了,康大寶這時候也不想再訓斥蔣青了,三人一時無話,對坐到了天明。
蔣青的蘇醒,給如今的重明宗驅散了天上籠罩的烏雲,連小字輩們做早晚課時,都精神了許多。
曾經他們在經堂的時候,最怕的便是蔣青與韓韻道這二人值守。如今這二位都來不了了,這些娃娃反倒還更認真了些。
於小吳山一行,隻是短短的二三月時間過去,他們便已經成長了好大一截。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這八個字說起來再淺顯不過,但也隻有真感同身受過後,才曉得那種滋味兒有多難受。
也因於此,而今重明宗的小字輩們不消鞭策,便皆是滿滿的上進之心。
便是早已無望道途,有了含飴弄孫之心的魏古,都開始認真的研習起來了康大寶帶回來的陣道手劄。
魏古倒也想得清楚,當初若不是他這個累贅,韓韻道跟段安樂這兩位手段不弱的師兄,多半是能保得性命回到宗門的。
韓韻道生前最愛說的便是他是師兄,當為眾師弟之表率,他也確實是如此做的。
可韓韻道也還有好些想做的事情沒能做成,他魏古既得了苟活,便也想繼承著前者遺誌,替這個師兄多做一些。
“哈,姓康的,你這掌門著實做得不錯。”這日傷勢好轉了不少的葉正文與康大寶並坐在一處,看著校場上一個個大汗淋漓的娃娃有感而發。
“難做,卻也好做。”康大掌門難得沒了要與葉正文鬥嘴的心思,“婉君的仇已經報了,你也該鬆快鬆快了。”
“是啊,我前些時候夢到婉君了。”葉正文頓了一下,嘴角輕揚:“她叫我跟你道聲謝。”
“巧了,我也夢到婉君了,”康大寶也笑了起來,看著葉正文關切的模樣投了過來,才悠悠說道:“婉君說她當初選錯人了,該選我做江家長女婿才是。”
葉正文登時氣得臉色漲紅,晃晃悠悠了好一會兒才站穩了,指著康大掌門的鼻子罵道:“你個雜貨佬,你放屁。”
“哈哈,反正婉君是那麼說的。你不信,那我這會兒便再回屋去夢一回。”
“姓康的,你不準...你彆走!”
...
暢快的笑聲終於再次出現在了重明宗內,也似將眾門人心中那層陰霾都驅散了許多。
黑履道人正立於雲端,看到此幕,眼神又往祖師堂中何掌門那金身塑像望去:“大兄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