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彙南(1 / 1)

馬過江河 溪柴暖 3552 字 3個月前

12:彙南 “我說大哥,咱們這都進京三天了,還不去老王爺家嗎?”一段鐘馗捉鬼說完,茶館夥計下來挨桌討賞的時候,齊雁和沈歸說到。沈歸從袖口裡拿出一小塊剪碎後大約三錢重的銀渣扔到了小夥計的錢笸籮裡說:“還不忙過去。自咱們進了奉京城門,帶咱們來的那一大隊文武官人就全走了。既然不理不問,又為什麼要讓我們進京,這事你們誰心裡有數嗎?”齊雁回頭看了看正在往懷裡藏剩下的乾果蜜餞的齊返,苦笑的搖搖頭剛要說話,齊返又開口說:“爹和二叔教過,咱在山裡遇見山洞的時候,都得在外麵先來一聲獸吼,要是裡麵沒有吼聲傳回,就不能進去。”自古太白山獵戶都有這個規矩:凡進山追獵遇見洞穴,看準腳印辨彆出獵物種類,需向洞內學叫一聲。若裡麵的猛獸聽見同類的聲音,大多會自行出來或者回叫,這時就可以煙熏或下套以獵取。但不入穴探洞是規矩。之所以,這規矩能夠代代相傳,皆因在薩滿教義中,洞穴往往是邪靈凶獸的誕生之地。更世俗些的理由也有:洞穴中往往光線不足,探穴之人的雙眼一旦接觸到強烈的明暗變化,就會瞬間失明。此時便最易被猛獸或歹人趁機捕殺。沈歸笑著拍了拍手:“咱們老三這句話再明白不過了。我們不知道為什麼來這;也不知道帶我們來這的人想要我們做什麼;甚至不知道是誰要我們來的。雖我有個沒見過麵的外祖父,但也不能什麼都不清楚就直撲而入。何況你們忘了一個最重要的原因。”說罷,伸手入懷,在兩個弟弟期盼的目光中掏出一枚方形印章:“咱有錢啊!” 三人結了茶錢,朝著城東處河中大街走去。幽河是幽北的第一大內河,東起中山路太白山以東,與東幽路古石江彙流。西至關北路莊口鎮流入關海。幽北三路立國以前,本就是一些小部落或者牧隊。因此幽北的三路大城建立之初,都依據方便族人放牧休憩的習慣,依水而建。這奉京城依幽河北岸立城,這河中大街自然是城中心最繁華的一條商業街。而幽北皇宮,就矗立在河中大街西南方向,是為奉京內城最中心的地點。兄弟三人慢慢的在中街東口而入,街上車水馬龍,南北各色商鋪飯館鱗次櫛比。沈歸一家一家的看過去,終於在河中大街的正中段路北側,找到了一家二層樓店鋪,店門口正上方一個黑底大牌匾上書四個鎏金大字:彙南錢莊。筆力蒼健氣勢渾厚,左邊一行小字寫明作者自號:牧草閣主。沈歸心中暗暗讚歎,既為這彙南錢莊氣勢恢宏的門頭;也為這一片文化傳承殘缺嚴重的大陸,還存在擁有此等書法造詣的大家。 “歡迎三位,鄙人是這彙南錢莊奉京分號的前堂管事,賤姓董,單名一個平字。”一個身穿姑蘇繡工錦袍的中年男人迎了出來,麵帶商人標誌性的微笑,絲毫沒有因為來者是三個孩子而麵帶異樣的神情。沈歸抱拳還禮道:“董管事有禮了,在下今日前來,有些事要麻煩貴號。”董平見這孩子雖然也就十歲上下,但禮數周全,言談舉止又似是頗念過些書的孩子,額外又加上了幾分仔細:“為客人提供方便本就是我彙南錢莊的主業,何談麻煩二字呢?隻是不知小相公今日是要兌銀換票呢?還是要托管寄存呢?”沈歸想了想,從懷中掏出那枚老拐的印章:“其實在下也不知該能做些什麼,請您先瞧瞧是否認得這枚印章?”董管事一見這枚印章:通體明透,狀如凝固蜂蜜般潤澤,竟是一方田黃凍石章。“此等瑰寶豈是我這等人能認得地,麻煩小相公移步樓上內店。請本號大掌櫃鑒彆。”董平從得見至寶的恍惚中很快恢複過來,邁了幾步站在樓梯前,腰背略弓右手虛讓一禮。 大掌櫃是一個有些駝背的老人,年紀六十前後。他見有三個孩子上了樓,放下手中一直在把玩的玉質手把件起身相應:“三位小官人請了,老朽是這奉京城彙南錢莊的掌櫃,本家姓駱,晉西鳳翔人氏,名喚鳳岐,取的是鳳鳴岐山之意。”沈歸見這老人不以年紀高邁為憑,搶先自報家門,不禁對這座彙南錢莊心生好感。“老掌櫃您這般禮遇這才是折我弟兄三人的壽數了。在下姓沈,單名一個歸字,這兩位是我的兄弟,齊雁齊返。我等兄弟皆是中山路人氏”說罷往後虛讓,露出了身後的齊家兄弟,二人彎腰施禮,但並未開口。駱掌櫃右手虛引,與沈歸對麵入座。沈歸拿出了那方印章,輕放在桌子正中,然後用手背朝駱掌櫃方向輕推過去:“這方印章,是一位前輩贈與在下的。既老掌櫃是晉西人氏,天生就會做生意,又有多年經驗浸潤,更是見微知著。您一定知道這是做什麼用的。”駱掌櫃用手掌握住整枚印章,在手裡揉搓了幾下,又起身迎著窗外的光眯了眯眼,再把印章倒轉,仔細看了所刻之字:華延商幫。“這種品相的田黃凍石方章可是不多見啊,不過這枚章的價值,應該不在材質上,小沈公子你稍等片刻,老朽年歲大了,要去查一下賬簿。”說罷,駱鳳岐把印章推回沈歸麵前,起身走到杏木雕竹書櫃前,拿出幾個賬本,朝著樓下吩咐一句:“請茶點。”而後便開始翻看起來。 沈歸和齊家兄弟喝著茶,吃著茶點慢慢朝四周打量,發現這二樓布局透著一股奇怪的味道。這房間要比外麵看上去小很多,但家具配飾都十分精巧考究,每一件擺設用具都看似淡雅而內含纖巧,就連窗欞上的雕花都是鏤空的,有些鳥雕的眼睛,都可以隨風轉動,可謂是巧奪天工。齊雁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二樓房間的不平凡,和沈歸對了對眼神卻沒說話。“有了!”駱掌櫃合上賬本走了回來,一臉驚異的對沈歸說:“這印章乃是華延商幫上代龍頭幫主,周疏同的家主私印。憑此章可以在彙南商幫任意分號取銀,不設限製。”“華延商幫?”沈歸第一次聽說這個商幫,也是第一次知道老拐的真名,叫周疏同。“這周疏同周老板啊,二十年前曾是南康巨賈,後不知道為什麼就消失了。不過他失蹤前曾在彙南錢莊辦理過遺產托管,所以我們就按照當初的約定,以他原來立下的契約而代為經營。有彙南錢莊托管,原本的絲綢生意雖沒有衰敗,但增長也極為緩慢。此消彼長之下,周家近二十年也漸漸被其他家族趕超,從一家獨大變為百家爭鳴。”沈歸噗嗤一笑:“把人家那麼大的家業托管成這樣,我看你們彙南錢莊的手段也不怎麼高明啊。”駱掌櫃連忙擺手:“小沈公子您會錯意了,托管生意,隻是尊重客戶製定的發展方向,再以彙南錢莊作保,維持家中原本的客戶與貨商。至於改變經營方向或者開辟新的商路,這都不是我們能做的。若是有一日資不抵債,我們也有權變賣資產清算。當然,我們每年還要扣下受托管的商幫家族一筆托管費用作為酬勞。”沈歸拍了拍手:“好一個借雞下蛋,這次我到是有些刮目相看了。”“再說回這個華延商幫”駱掌櫃又拿起這枚家主印章愛惜的撫摸著“本來周家人並不同意我們托管,但由於周疏同本人曾經在我們彙南總號立過契約,我們就靠著這張契約代管了華延生意近十年。不過十年前,有人憑著華延商幫的幫主印,來彙南辦理了商幫交割。事情到這裡本應完結,但這位新任幫主知道了這枚家主印的存在後,表示並不需要廢除。也正因如此,小沈公子,你這枚印章,可以說等同一張由華延商幫開出的,沒有限製的銀票啊。” 三個孩子都麵露喜色,沈歸更是笑破了掛在臉上的沉穩:“那勞煩駱掌櫃先替我們取一萬兩銀子花花?”駱鳳岐一臉驚異:“你們知不知道一戶普通人家一年也不過收入二十兩,恕過我倚老賣老,三位小爺怕是沒怎麼使過錢吧?”沈歸看看齊雁齊返兩兄弟,兩兄弟也一臉無奈的看著他。“這還是我們弟兄頭一次出遠門,還請老掌櫃您多指教。”沈歸有些不好意思的撓著頭看回來。駱掌櫃捋了捋灰白的胡須,看著三個小孩想了想:“你們這個年紀是沒法獨自置辦田產的,要這許多錢也沒用處。依老朽看不如這樣,先給你們每人十兩散碎銀子壓袋,花著方便;再每人拿上一張一百兩彙南銀票,收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若以後有用大錢的地方,直接來找老朽便是。”沈歸點頭應允,沒過多久。兄弟三人走出了彙南錢莊大門,每人腰間都掛著一個鼓鼓的金絲繡緞錢袋。三個小孩,腰栓鼓鼓的錢袋站在銀號門口,河中大街上來往的百姓看在眼裡,本是好人也得起了歹心。 三個孩子兜裡有了銀錢,腰杆子硬了不少。河中大街上來來往往的遊商攤販見機不停地向這三個孩子推銷貨物,弟兄三人都吃得一肚子零嘴。一邊吃著一邊順著大路往西走去。走累了一抬頭,麵對的是一座牌樓,牌樓上書‘秦樓楚館’四個大字。三個小兄弟站在牌樓下麵往裡看去,一座座二層小樓掛紅披彩,由於還是下午,掛著的大紅燈籠也還沒上燈。沈歸用力的吞了一口唾液,卻清晰地聽見了兩個吞咽之聲。他側過頭看了看和他一起咽口水的齊雁:“莫非……”“正是……”齊返卻指著牌樓後麵第三座小樓說:“大哥你看,漂亮的姐姐。”沈歸板起臉說:“是凶狠的女人,你和二哥先回客店,大哥前去會會他們。”齊雁卻立馬說:“怎麼能讓大哥獨闖龍潭,三弟你自己坐站口牛車先回去,我和你大哥要去雙探虎穴。”說完這倆人勾肩搭背剛要往裡走,三個彪形大漢和一個中年男人,不知從哪躥出來,幾個呼吸間就把三個孩子扔進了停在身後的馬車裡揚長而去。旁邊一個路人見狀啐了一口:“他媽的,現在拐孩子都這麼光天化日了,還駕著馬車,這是什麼操蛋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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