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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消息一出來,你覺得還會有人在乎他是怎麼死的嗎?”

尤霄咂舌:“……那或許你們可以去官府領個賞金,通緝犯不是一般都有懸賞金的嗎?”

付言青:“……”

若不是怕將官府視線引到這青雲寨來,他們索性就直接衝上去砍人了,何必還要清除蹤跡?

而且……

“哦,對,”尤霄此時也反應過來,“你們怎麼說也是土匪,劫了財的。”

付言青:“……”嘖!

一頓飯雖然開席晚了些,好在大家都吃得十分儘興。

戚大當家都有些醉了,先一步搖頭晃腦回了自己屋子。

付言青無奈調侃道:“大哥酒量不好,醉了就話多,一頓飯的功夫,竟將自家老底都掀光了。”

尤霄撇嘴,“你還怕我去告發你們是怎麼地?”

付言青:“我不是,我沒有,你彆胡說!”

尤霄上下掃他一眼,目光複雜。

剛見麵那陣還裝的一板一眼通身大俠氣度,相處一久就現原形了,竟像個痞痞的二傻子。

不過這形象也不一定真實,畢竟十歲就能為了報仇隱忍蟄伏良久,還敢親手往人身上下刀子,想必是不怒則已,一怒驚悚。

“你這是什麼眼神?”付言青感到莫名其妙。

尤霄語氣淡淡,“沒,我就是覺得你不端著的時候,看起來一點也不溫文爾雅。”

付言青:“……”這家夥怎麼誇個人還帶往回找補的!

尤霄看著屋外磅礴的大雨,“我覺得你們現在這樣,隻要不再繼續乾‘土匪’營生,其實也沒什麼不安穩的。”

付言青道:“我聽大哥說,老寨主以前也想過要不要把山頭買下來,從此大家老實開墾山地,一起踏實勤懇過日子。”

富碩人家買座山建私人山莊不是奇事,買下地盤過了明路,隻要不做土匪,不跟朝廷作對,誰管你是地頭蛇還是土皇帝?

“可是……姑且不說有沒有錢買,他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散夥更徹底。”付言青苦笑道:“你看,我們其實已經金盆洗手很久了,可今天還是下山乾了那件事。”

“那彆人都走了,你們怎麼還不散呢?”尤霄問。

付言青猶豫道:“他們都說不知道去哪裡……”

“那也可以直接在附近村莊定居下來呀。”尤霄直言道:“說白了,你們不願挪地方,就是覺得這裡是老寨主的心血,不想舍棄。”

“可是你們又沒錢把這裡買下來,就隻能繼續當黑戶,所以即便金盆洗手,心裡也從來沒有安穩過,還是潛意識覺得自己是占山為王的山匪,以至於沒太大負擔就能重操舊業。”

“還有一個原因,你們都是孤家寡人單身漢,沒有牽掛,所以無所謂歸宿何方。”

付言青:“……”

“如果大山兄跟心上人結婚了,你覺得他還會願意留在這裡繼續當黑戶嗎?”

第五十二章 皮開肉綻

這場雨一直下到第二天傍晚才停,因為這日正是立冬,雖不是什麼重要節日,但是有一家人歡聚吃熱食的習慣。

所以整個寨子為數不多的九個人都聚在了戚雲家大堂,加上尤霄二人,一屋子熱熱鬨鬨的。

晚飯由茶寮老板,也就是葛六掌勺,飯菜上桌後,尤霄聞著香味兒就開始驚歎,“葛叔有這手藝,不做大廚實在屈才。”

“他以前本就是開飯館的,不過後來飯館開不下去了,於是便來投奔我們了。”戚雲言道。

“這麼好的手藝能開不下去?”尤霄就是要開飯店的,可以吸取點經驗教訓。

“商業競爭唄,搶了彆人的生意,所以被人整。”葛六無奈道:“無權無勢,鬥不過人家,所以隻能認栽。”

尤霄:“……”小本生意也這麼危機四伏!

若自己到時候也遇上這種事,那他一個普通農家郎拿什麼跟人家鬥?

嘖嘖,人性好複雜!

翌日天稍晴,隨風雨驟降的氣溫回升些許,但較之幾日前,還是不夠暖和,尤其是早晚時候霜凍,陰冷更甚。

尤霄總擔心冷著唐元,早起時給他衣裳加了一層又一層,中午稍稍暖和,卻不許他減一減,導致他多走幾步就覺得熱,午飯多吃兩口熱鍋刷羊肉都要冒汗,便一直懶懶的不愛動彈。

原本付言青是打算帶他們逛逛山寨的,這兩日下雨,他們終日待在屋裡,也沒機會好好帶他們領略一下周圍風光,眼下好不容易天放晴了,他哪裡待得住。

可是唐元窩在尤霄給他墊著厚厚軟墊的椅子裡,一副興致索然的模樣,讓他的熱情有些受到打擊。

“你……”付言青看尤霄的眼神,仿佛在看禽/獸,“你還是注意點分寸!”

“什麼?”正給唐元倒水的尤霄莫名其妙,“彆用這麼猥瑣的眼神看我。”

付言青:“……我是看你太猥瑣。”

尤霄眼睛一眯,“你對我有什麼意見?”

彆人的閨房樂事,付言青不好過多言語,看向尤霄的眼神卻十分直言不諱地表達著——嘖嘖,嘖嘖嘖……

一言難儘,不忍直視。

尤霄被他陰陽怪氣的眼神盯惱了,“你早起是不是忘了吃藥?”

付言青擺擺手,“我看該吃藥的是唐元,得給他補補元氣哎……”

尤霄已經撲到唐元身邊,放下茶盞緊張地摸了摸他的額頭,“小湯圓,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頭疼不疼?暈不暈?”

唐元:“???”

“我沒有不舒服啊,哥哥怎麼了?”唐元茫然道。

再一看,唐元麵色紅潤有光澤,小嘴唇粉嫩飽滿,臉蛋兒能掐出一把水,眸色黑亮有光彩,整個人靈動可愛,無一絲病氣。

怪自己關心則亂,都沒意識到付言青又不是大夫,哪裡來得本事能看出彆人有沒有生病?

尤霄鬆了口氣,覺得自己被付言青耍了,於是轉頭非常核善地盯著他,“閃閃……”

然後毫無警惕的付言青就被不知從哪兒爬過來,忽然在他脖子邊哈涼氣的閃閃嚇到三魂不見了七魄。

“我去!”付言青差點兒頭發都豎起來了,強按下用內力震開的衝動,蹦躂著伸手去趕。

然而閃閃已經不見了,他原地轉圈找了半晌,最後在唐元懷裡看見了它。

付言青:“……”

許是知道付言青身手好,閃閃這次的速度竟然比平時更快許多,神出鬼沒的,原本尤霄都能捕捉到閃閃快速移動時的軌跡了,沒成想所謂的“快速”並非他以為的極限。

動態視力稍差些的,估計都要以為閃閃有什麼神力了。

“有必要嗎?”付言青憤怒地看著尤霄控訴,“有必要嗎!”

“我真是看錯你了,沒想到你竟是這般小肚雞腸的男人!哼!”

“哥哥沒有小肚雞腸!”唐元不明白尤霄為什麼要讓閃閃嚇唬付言青,但他不喜歡彆人說他哥哥的壞話。

付言青:“……”這是小肚雞腸的問題嗎?

確實是。

尤霄理直氣壯道:“誰讓你用小湯圓嚇我,我自然要嚇回去。”

付言青簡直不能理解,咬牙切齒道:“我說給唐元吃藥補補元氣,哪兒嚇你了?”

尤霄:“……”他隻聽見付言青說唐元該吃藥,沒聽完後半句。

“我為什麼要補元氣?”唐元疑惑地歪了歪腦袋。

是啊,尤霄看著他家小湯圓元氣滿滿的小臉蛋兒,心中滿意的不得了。

“你都被他弄……弄成這樣了……”付言青有點臉紅。

“哪樣?”尤霄挑眉問。

“就……”付言青清了清嗓子,偏開頭不好意思道:“腰肌勞損,皮開肉綻……動彈不得。”

尤霄:“……”

唐元越聽越離譜,“……哥哥是對我施了什麼十大酷刑嗎?你哪裡看到我皮開肉綻?”

“咳!”此時尤霄已然明白過來了,“他開玩笑的,彆跟他一般見識。”

唐元說者無心,尤霄卻是聽著吃味兒的很,那個地方隻有他能讓它“皮開肉綻”,也隻有他能看!

付言青終於意識到自己誤會了,也覺得尷尬,“我看你不愛動……”

唐元撅了撅嘴,哀怨地看著尤霄說:“哥哥給我穿太厚了,一動就熱。”

付言青:“他還給你椅子上墊那麼厚的墊子……”

尤霄翻了個白眼兒,“椅子太涼,而且硬邦邦的,我怕他坐著不舒服。”

付言青:“……那不怪我,是你們太讓人浮想聯翩!”

唐元也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耳尖和臉頰唰地一下就紅了,一副不好意思再見人的模樣,羞惱地瞪著付言青,卻不知該怎麼辯駁,便又軟軟地瞪向尤霄,三分奶凶七分嬌嗔地喊,“哥哥!”

“哎,是他自己思想不健康,看誰都風流,不關我們的事。”尤霄義正言辭。

“不是,”唐元眨巴著眼睛說:“我想脫件衣裳。”

“……好吧。”尤霄妥協道:“不過晚些時候降了溫要穿回來。”

唐元乖乖點頭,“好。”

眼下太陽勢微,水汽還重,天上的沉沉烏雲卻是儘散了,視野還算開闊,放眼望去山間薄霧嫋繞,霧色空濛,彆有一番意境。

因為房屋建的有些分散,所以青雲寨占地麵積很大,卻不招眼,不過如今許多屋子都空置了。

他們逛到一半,正見葛叔扛著兩根竹子,手裡還拎著一隻肥碩的兔子迎麵而來。

“言青,你們要去哪兒?”葛叔熱情地打招呼。

“好不容易天晴了,帶他們隨便逛逛。”付言青看著他手裡的兔子,有點饞,“葛叔晚上烤兔子?”

葛叔烤的兔子也是一絕,不怪他惦記。

“我本是去那邊竹林想砍兩根竹子回來編個框,誰知回來半路竄出來這隻笨兔子,算它倒黴,正讓我遇上。”葛叔笑嗬嗬道:“雨停了,不少活物會出來覓食,要不你們順道去山裡看看,多捉幾隻回來,晚上我烤來大家一起吃?”

付言青忙點頭,“可以,那晚飯就辛苦葛叔了。”

“哪裡的話!”葛叔道:“行了,你們去吧,我回家了。”

與葛叔告彆後,付言青帶他們逛完了山寨,最後來到一處背靠山壁搭建的三層塔樓。

塔樓上麵並沒有什麼特彆的東西,因為地勢高,站在上麵看風景倒是不錯。

“以前老寨主閒來無事時,就喜歡來這裡喝茶看書。”到了頂樓,付言青打開後門,門後便是山壁頂部的一片草坪。

門口到對麵隻有半步之遙,但是底下懸空,看著還是有些瘮人。

付言青一步跨過去,“過來。”

尤霄擔心唐元害怕,便鬆開唐元的手,準備抱著他過去。

誰知手一鬆,他還腰都沒彎下去,唐元就目不斜視地蹦著小腳丫跨過去了。

尤霄看得心驚膽戰,腿一軟,差點兒閃著腰。

付言青還準備扶一把呢,然而沒等他伸手唐元人就已經過來了。

唐元站在邊上朝尤霄伸出手,“哥哥,來。”

尤霄眼神一顫,忙大步跨過去,摟著唐元往後退開,“那麼點距離我還能過不來嗎?你站那麼靠邊不小心掉下去怎麼辦?”

唐元說:“我小心著的。”

“不許犟嘴!說了多少次了,離危險的地方遠一點,”尤霄恐嚇道:“再有下次我真要打你屁股了!”

“好嘛好嘛,我知道啦!”唐元暗暗歎氣。

“還有,你剛才乾嘛跑那麼快?”尤霄語氣儘量溫柔,“就不能慢一點嗎?不能先跟我說一聲嗎?不能讓我抱你過來嗎?”

“不能嗎?”

“我想先過來牽你嘛……”唐元小聲道:“而且哥哥抱著我會施展不開,會更危險的。”

“那麼點距離需要怎麼施展?”尤霄不依不饒,“……你是怕我抱著你走不動嗎?”

“我錯了!”唐元揪住尤霄衣角晃了晃,撒嬌道:“哥哥彆生氣。”

尤霄刮了刮他的鼻尖,哼道:“認錯倒是挺積極。”

倆人打情罵俏完,轉頭要找付言青問接下來是何行程,結果卻不見付言青人了。

不難猜測是看不下去他們親熱式拌嘴,於是先行一步。

尤霄牽著唐元前行一段,入目便是更為寬闊的一片草地,而付言青正側身坐在一塊半人高、數尺長寬的大石板上麵,懷裡抱著一隻小兔子在玩。

“這麼快就抓到一隻啦!”唐元驚呼。

付言青將小兔子塞到唐元懷裡,“分明是你們太慢……給你玩。”

尤霄和閃閃還來不及吃醋,唐元又將兔子塞回付言青懷裡,拍拍衣裳道:“它爪子上還有泥呢,毛也有點濕。”

付言青:“……”他怎麼可以不喜歡毛茸茸的小動物呢!

第五十三章 不識貨

有尤霄和付言青在,分分鐘就能抓不少兔子,不過他們剛上來,這山上風景也煞是令人心曠神怡,眼下時辰也早,便不急於先忙正事。

唐元見林子邊上纏繞著一壟粗壯的樹藤,懸空的藤條跟秋千似的,便歡天喜地跑了過去。

尤霄跟過去率先坐上去試了一試,胳膊粗的藤條隻往下沉了一點,之後紋絲未動,想來足夠安全,這才下來讓唐元放心大膽地上。

可是唐元想換一根細小一點的試試,坐上去晃不起來的多沒勁呐。

尤霄隻得再給他挑一根能晃的,使勁兒試了試,確保不會玩到一半斷掉。

“等回家再給你做一個秋千架,你想玩的時候隨時都能玩。”

“好啊。”唐元剛扶著藤條坐下,就見閃閃從口袋裡爬出來,順著他的腿下了地,“閃閃?”

閃閃衝尤霄嘶嘶叫了兩聲,隨後扭動著纖細的腰肢往林子裡爬去。

尤霄對此情形習以為常,“它估計又是發現什麼好東西了。”

稍遠些站著的付言青有注意到這邊的動靜,對此感到好奇,便也湊了過來。

三人跟隨閃閃往樹林進深不足百米,在一石坳處停下,閃閃一頭紮在一株從石縫中長出來的青翠草植旁,嗅嗅根部,又嗅葉片,然後衝尤霄連連嘶叫,示意他趕緊挖。

顯然閃閃的目標就是那株草了。

然而尤霄不認識。

“這草有什麼問題嗎?”付言青問。

“是草藥吧。”搬開石頭,隨地撿了塊尖銳的小石塊刨根,“不過具體是什麼藥就不清楚了。”

閃閃找到的東西,便是隻有一株,也當有些價值。

何況閃閃知曉他們此行並不是為了挖草藥,若是隻如平時挖的那些,它斷不會特地跑這一趟。

尤其是……它好像還挺興奮?

要知道平時挖的那些藥它都看不太上的。

“閃閃還會找藥呢?”付言青詫異道。

付言青親眼目睹全程,閃閃這項技能沒必要瞞了,尤霄索性實話實說:“自從它來到我們家,我們上山挖草藥都是它帶路。”

“動物在某些方麵就是有著天生的感知力。”付言青頓時心生羨慕,看著唐元不死心地問:“你真的不考慮賣……”

“不考慮!”唐元瞪著他說:“你再打它的主意,我就不認你這個朋友了!”

付言青訕訕一笑,“我就是隨口一問。”

尤霄將草藥挖出來從葉到根打量半晌,還是沒印象,便抬頭問付言青,“你們寨子裡有人識得藥理嗎?”

付言青搖頭,“沒有。”

尤霄從懷裡掏出小方帕,將藥包起來放好,“到時候拿到醫館問問大夫吧。”

以尤霄的經驗,林子更深處多半還有不少好藥材,不過眼下不合時宜,不便深探。

稍後尤霄和付言青一共抓了六隻兔子,加上葛叔那隻,再添些有其他菜式,十一個人完全足夠了。

進門將兔子一放,尤霄趕緊把唐元的衣裳翻出一件讓他穿上。

今夜又是一頓肥美大餐,個個兒吃得肚皮溜圓,心滿意足。

又過一日,泥濘道路略乾爽了些,尤霄收拾收拾衣物,跟大家告彆。

戚雲細心地為他們備了許多乾糧,水囊也裝滿了水。

“這幾天多謝戚大哥招待,實在叨擾。”尤霄由衷地感激。

戚雲含笑,“客套話便不必多言,路上小心。”

付言青一句客套話沒有,卻是歎氣連連,隻不過不是因為舍不得尤霄和唐元,而是對未能摸到閃閃一事耿耿於懷。

唐元猶豫片刻,將閃閃抓出來,“閃閃……”

“彆!”付言青很有骨氣道:“強扭的瓜不甜,總有一天我會讓它折服於我的魅力。”

“行叭。”唐元將閃閃揣回去。

待人坐上馬車,付言青揮著手說:“下次路過時記得進門問候。”

尤霄笑答:“一定。”

下山的一路上依舊沒遇見什麼人,尤霄想打聽一下近幾日有無官差來查的消息都找不到人問。

也不知那日的事件至此是個什麼結果……

即將路過茶寮時,尤霄伸手蒙住唐元的眼睛,自己卻探目細看。

他當時有特地留意葛叔和大山兄的動靜,那四具死/屍就埋在旁邊林子裡,而那位八字胡,則是被直接吊在了路邊的大樹上,異常引人注目。

當日他能有意無意地擋住唐元視線,然此時正要路過,視線寬闊,如若那物還在,唐元見了必然會嚇著。

所幸已經被人收了。

唐元隱隱猜到尤霄的顧慮,乖乖由他捂著沒問什麼,腦袋裡正暗戳戳聯想恐怖畫麵,卻感覺到唇上被親了一下,隨即眼睛上的手就鬆開了。

尤霄調戲似的看著他道:“就是想親你一下,但是被你看著,我怕我親上就不願意撒嘴了。”

哥哥真的好溫柔啊,唐元心想。

一路到達驛站,點了菜正用飯時,恰逢有人談論起那事,言語間儘是對采花大盜得此下場感到痛快淋漓,全然無人關心是誰下此狠手。

至於那被冒名頂替的受害者,隻得幾句唏噓。

路遙車馬慢,自青雲寨之後又再奔波三日,終於到了臨州城。

這期間尤霄將那株草藥拿到醫館找大夫看過,可惜,那些小醫館的大夫都說不知道那是什麼藥。

省城之繁華自非鄉縣可比,消費自然也昂貴得多,一家普通客棧的普通房間,一晚上就得二兩銀子,比縣城貴了一半不止。

尤霄拍了拍胸口,好在銀錢帶的多,難得帶唐元出來,除了辦事,也必得吃好玩好,方才不虛此行。

於是將行李一放,也不在客棧用飯,尤霄帶著唐元出門吃喝玩樂去。

出門前尤霄特地跟店小二打聽了一下這裡最有名的大夫,閒逛的功夫順便帶著藥去問問。

到了地方表明來意,藥童便叫了大夫出來,這位老大夫已頭發花白,看著就是老資曆。

尤霄恭敬請教,誰知老大夫捧著那株枯黃的草細細研究半晌,最後得出結論。

“老夫觀其形,嗅其味,此株枯草並無特彆之處,小友莫要戲耍老夫。”

尤霄蹙著眉猶豫道:“那……用不用再嘗一下?”

老大夫頓了頓,一捋胡須道:“來人,趕出去。”

“彆,我們自己走。”尤霄拉著唐元落荒而逃。

出了這家所謂的百年老醫館,唐元捂著衣兜笑道:“方才那老頭兒說這隻是普通草的時候,閃閃都要發脾氣了。”

“是他們不識貨。”尤霄倒沒有因此鬱悶,他相信閃閃。

而且一般人越是認不出來,就說明這草越是寶貝,他高興還來不及。

“算了,先不管了。”尤霄將藥放好,伸手牽住唐元,“哥哥帶你去吃飯。”

街邊酒樓小店甚多,尤霄左挑右選,還跟人打聽了一下,最後選了一家門臉看起來就很氣派的酒樓。

“哥哥,這裡看起來就好貴呀!”唐元蹙著小眉頭,對此奢靡不太讚同,“我們還是省著點花用吧,在小店飯館隨便吃點什麼就行了。”

“錢沒了再掙就是,老遠來到這兒,不吃點好吃的,不玩些好玩的,那豈不是白走一趟?”尤霄向來信奉及時行樂。

古代不比現代,前前後後花了好幾日時間,卻連省都沒出,就這交通條件,出一趟遠門不容易,是以更該吃好玩好,才能對得起一路奔波的辛苦。

“好啦,走。”尤霄拉著唐元進了麵前這家很是貴氣的酒樓。

酒樓正中搭有戲台子,台上戲唱正酣。

尤霄見唐元看得興起,便想找個視野更好更安靜的位置。

戲台子搭的挺高,二樓的位置正好,於是尤霄問身邊引路的店小二道:“能帶我們去二樓嗎?”

“可以,隻是……”店小二猶豫著提醒道:“二樓比一樓稍貴一些。”

尤霄隨意一笑:“沒事,帶路吧。”

不怪店小二如此,他們的穿著是比普通村民要好許多,可在城裡就顯得十分寒酸,人店家能讓他們進來,還周到招呼,已經很是得體了。

怪不得能將生意經營的這麼好,可比那些儘會看人下菜碟的勢利眼有格局多了。

二樓貴有貴的道理,一樓都是長凳,二樓卻是靠椅,且桌椅擺放寬泛許多,臨座間有半高木欄橫斷相隔,彼此互不乾擾。

尤霄坐下後,讓店小二按兩葷兩素再配一湯的配置,看著上些招牌菜。

店小二應下便去了。

不若片刻,有人率先送來了茶水和兩碟附贈的小吃。

戲台上那武生連拋花槍,敏捷的動作引起掌聲一片,唐元本有些不自在,被吸引注意力後竟扒著外欄也歡快地鼓起掌來。

“哥哥快看,好厲害!”

尤霄對戲曲沒興趣,看唐元比看戲看得更起勁,見他能這麼開心,就覺得花再多錢也值了。

“嘖,這馥香居怎麼回事,什麼人都敢放進來,瞧那窮酸樣,真是晦氣!”

“就是,可彆臟了地方。”

尤霄和唐元齊齊聞聲望去,就見隔壁桌兩人正一臉嫌棄地看著他們。

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唐元不想惹麻煩,見尤霄臉色漸沉,怕他衝動下與人起衝突,忙默不作聲地拉著他坐下。

第五十四章 英雄,有話好說

唐元小聲安撫,“哥哥彆生氣,你就當他們是在放屁,不理他們就是了。”

類似這樣的嘲諷他以前聽的多了去了,從吵架到打架,再到波瀾不驚……若單是他自己,這種話已然激不起他半點火。

相比起憤怒,倒是這種被人挑釁的感覺,還真是久違,有點新鮮。

可是這次唐元在身邊,連帶著唐元也被看不起,他就不高興了。

不過顯然唐元沒往心裡去,反而還著急安慰自己,他便不理就罷。

這時他們點的菜也陸續上了,尤霄聞著味道就覺得香,第一時間給唐元添了小半碗飯,又夾了些菜。

然而因為他們的沉默,隔壁兩個家夥竟得寸進尺,嘲諷的聲音越發大起來。

“嘖嘖,真是什麼菜都敢點,也不知道吃完了付不付得起銀子。”

“誰知道是不是餓昏頭想進來吃白食的……誒,聽說之前有人在馥香居吃霸王餐,被打斷腿扔出去了,是不是真的?”

“可不是?不知道待會兒是不是也有一場好戲可供大家觀賞。”

“哈哈哈,那可說不準,說不定比台上那出戲更好看叻。”

兩個跳梁小醜吵嚷半晌,誰知尤霄和唐元卻好似什麼也沒聽見,兀自邊看戲邊享用美食,樂嗬的很。

見他們如此淡定,那兩人倒是消停了一會兒,實則是在等著看他們一會兒有沒有錢結賬。

半晌過去,戲台上的戲已經唱完退場,尤霄和唐元飯也吃好了。

負責二樓的店小二來結賬,“客官,您這桌一共十二兩銀子,請好。”

唐元忽然感覺一陣胃絞痛!

普通富戶家的少爺小姐,一個月的月例銀子好像也才十兩。

尤霄乾脆地從身上掏出銀錢付給店小二,這個價格其實在他預算之內。

誰知隔壁那兩個人看他真有錢結賬,不滿事情未按自己所預料的走向發展,且尤霄和唐元無視他們的態度,反倒顯得他們更上不得台麵似的,於是又跳出來挑事兒。

“就他那副窮酸樣,能付得起這麼多銀子?”小醜一嗤笑道:“彆是偷來的贓銀吧?”

尤霄看都懶得看他們一眼,起身牽著唐元的手就要離開,卻聽那小醜二忽然淫/蕩一笑。

“喲,原來是那種關係啊!小家夥長得甚是漂亮,莫不是南風館出來的小……”

卻隻聽砰得一聲響,桌子碎裂,小醜二以麵伏地,頃刻間,鮮紅的血從他麵門和鼻子裡齊齊淌出,順著裂開的桌縫漫開一條漂亮的弧線。

整個酒樓在那聲巨響之中陷入一片詭異的沉默,樓上樓下視線內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向這邊,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緊接著三樓雅間,不知是誰推開了一扇窗戶,而後有人影走到窗邊,向此處投下一道清清冷冷的視線。

那聲打開窗戶時輕微的嘎吱聲,似乎成為了解開封印的信號,人群開始攢動,紛紛好奇著自己錯過了什麼,又生怕再錯過什麼。

“哥哥?”唐元回過神來,忙跑過去抱住他。

而這時,投注於此的某道眸光忽地一閃,其中波動起的情緒,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唐元抽空看了一眼小醜二的情況。

隻見那人嘴巴大張,下巴略顯歪斜,明顯脫臼了,血液、口水和菜渣糊了一臉一地,看著眼臟得很。

正這麼想著,唐元眼睛就被蒙住了。

“乖,彆看。”尤霄輕聲細語,卻又冷漠異常,“彆讓這等垃圾臟了你的眼睛。”

唐元和那個店小二離尤霄最近,卻仍是沒看清他是怎麼做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跨越數米遠的距離,並完成卸掉小醜二的下巴,再按著後腦勺將人一把拍在桌子上的。

明明眼睛都沒眨,卻愣是沒看清他的任何一個動作,隻一道虛影閃過,視線追過去,那邊就已經連人帶桌子淒淒慘慘地倒地上了。

店小二本想去探探小醜二的氣息,看他死沒死,畢竟桌子都砸碎了,然而還未走近,就見那人胯下濕了一灘,頓時捂著鼻子嫌棄退開。

尤霄知曉分寸,自然不會真傷及人命,給個教訓便罷了,桌子實則是被他內力震碎的,麵門那些血,是因為磕到了桌上震碎的瓷片。

尤霄抬眸看向嚇呆的小醜一,對方立馬原地下跪。

“英、英雄,有話好說。”

尤霄冷笑,“你剛才好好說話了嗎?”

小醜一連忙抬手自扇巴掌,“是我狗嘴吐不出象牙,是我狗眼看人低,我錯了,我不對,我再也不敢了……”

聽見動靜的掌櫃帶著兩名打手模樣的人過來,蹙眉看著尤霄,“這位客人,何故在我店裡鬨事?”

“掌櫃的,其實是這二位先出言不遜。”店小二到店掌櫃耳邊小聲言道:“他們汙蔑這位客官的銀子是偷來的,又……又對這為小公子言語冒犯,所以……”

小醜一這會兒倒是有眼力了,知道單那兩個打手製不住尤霄,於是趕忙點頭認了,“是是是,是我們不對,與英雄無關。”

樓下許多人已經擠上戲台看戲,眾人見小醜二趴在地上一動不動,鮮血橫流,頓覺尤霄手段殘忍。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無人敢出麵多說什麼,唯恐說錯話引尤霄不快,再禍及自身。

看眾大多是這般心態,不管誰對誰錯,唇齒利劍往往隻對準更為強勢的那一方。

但凡小醜二還能頭破血流地站起來嚷嚷,人群中怕是會有不少人指責尤霄出手太重,甚至是滿口“仁義道德”怒斥他不該打人。

狠而不決,便會讓人少幾分惶恐忌憚。

看,如此這般震懾,誰還敢站出來多嘴?

尤霄側身完全擋住唐元視線,這才鬆開捂住他眼睛的手,半摟著他看向店掌櫃問:“那麼,我們可以走了嗎?”

店掌櫃看了一眼地上,“這損毀的物件……”

“這難得不該過問挑事的過錯方嗎?”尤霄挑眉看著小醜一,嗤笑:“你這個有錢人,不會賴賬的吧?”

“不會不會,錯在我們,該是我們賠!”小醜一諂媚道:“您自請便。”

尤霄再次看向店掌櫃。

店掌櫃退開一步,微微俯身:“客官慢走。”

尤霄牽著唐元大步離開。

三樓雅間內,一道沉穩清冷而仍帶幾分青澀少年音的聲音吩咐身邊人道:“查一查他們的來曆。”

隨從點頭應“是。”

這幾日天晴,溫度多有回升,夜裡也沒之前那麼冷,總體還算舒適,尤霄就想帶唐元再多逛逛。

唐元自然聽他哥哥的。

“剛才嚇著你了嗎?”尤霄問。

“沒有。”唐元仰著小腦袋傲嬌道:“我才沒有那麼膽小。”

尤霄輕笑,“你突然衝過來抱住我,我還以為嚇著你了。”

“我是怕你再動手,要是把人打出個好歹來,有人報官了怎麼辦?”唐元有點不服氣,“到時候如果讓我們賠錢了事,那不是虧大了嗎?”

“可是不賠錢……會挨板子的吧?”

打架無數的尤霄攤手,“打個架而已,不至於,真有官差來拿,就跑唄,他總不至於為這點事貼通緝令或封城門吧?”

反正他不主動惹事,也不怕事,無傷大雅的挑釁他可以一忍再忍,可涉及到唐元,要他忍氣吞聲是不可能的,不爽就乾。

實在遇上有權有勢明著乾不過的,就陰著來,他可不是喜歡講道理的人。

唐元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說出來:“……哥哥,你這樣好無賴啊。”

尤霄挑眉,“不行嗎?”

唐元笑道:“行。”

尤霄低頭膩歪著問他:“那我這麼無賴,你還喜歡嗎?”

唐元紅著臉答:“哥哥怎麼樣我都喜歡。”

尤霄滿意了。

他們可沒忘記閃閃還沒吃東西,回去客棧時特地給它買了一個大肉餅。

原本想買生肉的,可惜這個時候肉鋪早就關門了。

當初不讓閃閃隨便出來是怕嚇著彆人,經過付言青一事,現在是怕招人覬覦,因此閃閃大多時候隻在房內活動。

好在它本就是個懶的,平時又總愛黏著唐元,倒不擔心會憋悶著它。

“閃閃,你真的能召喚其他蛇嗎?”尤霄坐在一邊看唐元喂閃閃,突然福至心靈有此一問。

閃閃偏頭看了他一眼,又轉頭繼續吃。

“你這是能還是不能啊?”尤霄戳了戳它的尾巴,“就顧著吃,你看你腰都粗一圈了,再胖下去,小湯圓的兜兒就裝不下你了。”

閃閃啃肉餅的動作一頓,偏頭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腰身,然後委屈地看著唐元。

“你沒胖,你隻是在長身體。”唐元摸了摸它的腦袋。

誰知閃閃聽完,卻更是憂傷了。

“話說回來,都這麼久了,它好像還真沒怎麼長。”尤霄將它尾巴拉直,比劃了一下,“小蛇應該都長得挺快的吧,怎麼它不見長?”

閃閃大概隻有三十公分長,因為體型纖細,盤成一團也就唐元小手那麼點兒,看著就像出生沒多久的幼蛇。

這個時期的小蛇應該長得挺快才對。

閃閃幽幽瞥了尤霄一眼,那神情,仿佛再說:長了,怎麼沒長,這不就長胖了咩?

第五十五章 實在想親

閃閃雖然為自己長胖感到難過,但是要它節食是不能的,唐元隨便哄幾句,它便繼續大快朵頤。

尤霄沒得到答複不太甘心,不過他會那麼問,也並不是不信付言青所言,更不是不信閃閃有那個本事,他就是後知後覺地感到驚奇。

甚至有點懷疑閃閃是不是蛇王的兒子。

畢竟從品相上看,閃閃這個品種非常有王的氣質,瞧它那對角,要是有爪子,長大了估計就跟小龍似的,絕對碾壓眾蛇。

蛇王就得有這個氣場。

尤霄越腦補越覺得有道理,於是問道:“閃閃,你要是在外麵混的不好,會不會回家繼承王位?”

閃閃:“……”肉餅好香。

唐元眨巴著眼睛,一臉單純地問:“哥哥,你在想些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

尤霄輕咳,“不好意思,以前霸總小說看多了。”

唐元:“哈?”

“對,到時候多買些話本子帶回去。”尤霄忽然道。

小鎮賣的大多是些正經書,不像州城這樣的地方,書籍豐富,種類齊全,活色生香……

唐元見尤霄神情逐漸起浪,小腦袋不禁冒出一排問好。

休整一夜,第二天就該辦正事了。

辣椒種得去專賣觀賞物一類的地方買,比如花市。

尤霄向人打聽到花市位置,便馬不停蹄地駕著車去了。

州城地方大,花市也不止一處,全城跑下來得花不少時間,駕車來回方便。

他們先去了最近的一處,便正是省城中心地段,這裡的花卉盆栽等物應該是最為齊全的。

到了地方,先將馬車停在市集入口靠邊處,打算一家一家往裡問詢。

然而出師未捷,才第一家就讓尤霄感受到了挫敗。

那老板一聽他們是要買番椒的種子,便一副“你們是不是沒睡醒”的表情看著他們。

“那番椒是富貴人家才養的東西,而富貴人家大多有專門伺候花卉盆景的花匠,人家采買花種也有自己的渠道。”

“若我等小商小販都能輕易拿得出種子,那番椒必然也算不得多珍貴了。”

這意思……便是種子都被富商豪貴壟斷了唄。

倒也是,物以稀為貴,什麼東西都是越泛濫越不值錢,辣椒目前都能與珊瑚比肩,若是種子那麼快就流向市場,掌握資源的人還掙什麼錢?

可是尤霄不死心,愣是一家接一家的問下去,一圈走訪下來,得到的都是同樣的答案——沒有。

沒有便算了,竟還遭受不少冷眼,隻因為他們一身短打,看著顯而易見就是一介鄉民,便覺得那樣的名貴之物,種子落在他手裡實在糟蹋了似的。

更有人直言道:“年輕人想發財能理解,但是種的了地,不代表就能養得好花。”

尤霄當時真想喊出來——那特麼的不是花!是莊稼!

然後尤霄帶著唐元憤憤地去了布莊,先買新衣服再接著辦正事。

雖然目前看來,正事難辦。

昨天在酒樓發生那事時,尤霄便決定要重新買幾身新衣服,隻是從酒樓出來夜市已開,布莊都關門了,就想著今日辦完正事再說。

其實他們帶來的衣物都挺新的,還沒穿過幾次,不過是麻布短打,與這城裡的鮮衣長衫有些格格不入罷了。

尤霄精挑細選,率先為唐元挑了水藍色、天青色、藕粉色各一套,由於買的成衣,未免買回去不合身,唐元要先試穿。

唐元試第一套出來,尤霄便瞪直了眼睛。

水藍色顯靜,乖巧可人的唐元小手輕提衣裙,步履微緩,腳尖點地時,尤霄一池心水似有朵朵蓮花盛開。

尤其是那腰封一扣,盈盈一握的小腰實在讓人垂涎欲滴。

“哥哥?”唐元低頭打量自己,“可以嗎?”

“可以,非常可以。”尤霄伸手把住大半腰肢,恨不得將人揉進懷裡。

可惜旁邊有雙多餘的眼睛。

而天青色富有朝氣,小小少年郎稍適應了長衫,歡快地蹦著小碎步在尤霄麵前展示,言笑晏晏,青春靈動,很是俏皮可愛。

尤霄點了下他的鼻尖,少年郎就抬頭眨巴著眼睛一臉明媚地看著他。

尤霄不禁咽了兩下口水,實在想親。

最後一套藕粉生嬌,唐元嬌俏地背手站著,被尤霄膩人的眼神燙紅了臉,頷首低垂眼波流轉間,竟更多幾絲嫵媚。

尤霄忍不下去了,抱著自己抽空挑的一身衣裳,推著唐元一起進試衣間,美名其曰:“我不太會穿,你幫我。”

結果進去一拉上布簾,轉身就將人摟進懷裡。

唐元被他嚇了一跳,感受到下腹處的炙熱時,更是眼珠子都要驚出來了,“哥哥,你……”

婉轉餘音,皆被尤霄一一吞進肚子裡,期間也不忘勾著唐元的腰肢儘情把玩,幾乎要將人揉搓到腿軟。

出門在外,到底有所顧忌,尤霄不敢放肆太過,隻解解饞便鬆開了他。

半晌從試衣間出來,布莊老板一副“我都懂”的模樣,老實低著頭不去多打量,嘴角的笑和欲蓋彌彰的眼神卻總有幾分戲謔。

唐元嘴唇紅紅的,眸光水色蕩漾著春波,這麼水靈嬌媚的少年郎,任誰看了不生幾分悸動憐惜?

尤霄小氣巴巴的,生怕他家小湯圓被彆人看去,於是從試衣間出來後一直有意無意地將人攬在懷裡,或是擋在身後,

唐元就懵懵的任尤霄擺弄,原本在裡麵就被他哥親的暈頭轉向了,而後又見他哥換上一身墨色長衫,束上腕袖,腰身一封,身姿越顯挺拔,更多幾分風流瀟灑、颯爽英姿的氣質,便有些挪不開眼。

農家人穿衣隻圖耐臟與乾活方便施展,因此衣裳總要寬大兩分,肩背處尤其空泛,束腰也隻用布條作腰帶,從不講究美觀,自然也顯不出身姿來。

眼下尤霄這麼一收拾,隨性的俊美中多添了幾分不羈的江湖俠氣,看著格外令人心醉。

“彆看了,”尤霄點著他的鼻頭笑道:“你再這麼看下去,我怕我忍不住又要將你拉進去乾壞事。”

唐元忙紅著耳朵垂下目光。

身上的衣裳就不換了,尤霄讓老板將他挑好的另外幾套包起來,順便再拿幾件披風來看看。

“哥哥不試了嗎?”唐元又抬起頭。

尤霄搖頭,“懶得麻煩,就按身上這套的尺寸再拿兩身其他款的就是。”

唐元:“……那哥哥剛才還讓我都試一遍?”

尤霄理直氣壯,“我想看嘛,再說不試怎麼知道上身效果?”

唐元不服氣,“那你……”

尤霄又道:“我好不好看無所謂,你好看就行。”

實際上他就是自信於自己的身材和這張臉,便是披麻袋也好看。

至於唐元,當然尺寸對了也是個行走的衣服架子,尺寸不對的時候就是個行走的荷爾蒙誘發器,比他更有殺傷力。

讓他都試一遍,不過是想先睹為快罷了。

“可是……”唐元舔了舔嘴角才道:“我也想看。”

“回去再穿給你看。”尤霄小聲道:“不然你總用那樣的眼神看我,我會忍不住。”

唐元:“……”

之後尤霄又為唐元挑了兩件披風,白天暖和倒是還用不上,就先放著。

六身衣裳,兩件披風,還有四雙鞋,尤霄挑的還儘是些料子好點的,算下來花去了近百兩銀子。

唐元心中那些旖旎,瞬間就被這個價格洗蕩殆儘。

就覺得他哥哥好敗家。

但是他又喜歡的不行。

他哥哥給他買了兩件披風,自己都沒買,竟還念叨著回去時,要再給他添置一件更暖和的。

心疼錢的同時,心裡更幸福的想哭。

買完衣裳,便繼續去打聽辣椒種子,然而一連跑了兩處花市,結果依然是空手而歸。

不過倒不是一無所獲,有個老板讓他到鬼市碰碰運氣。

所謂鬼市,一是有詭,大多售賣物品不僅來路不正,更有假貨魚目混珠,而且商販詭詐狡猾,能否買到真品,全靠自己眼力,錢貨兩清後概不負責。

二是無規,鬼市除了子夜開市,拂曉閉市還算有規律外,其內部無組織,無管理,無紀律,無法製,商販行蹤詭秘,來無影去無蹤,被坑了也無處申冤。

好處就是你能在那裡買到明麵兒上不好買的東西,或是以低價淘得珍貴好物。

尤霄決定晚上去鬼市瞧瞧。

逛了大半日也累了,眼下就快到飯點兒,尤霄決定先帶唐元找個地方吃飯。

這會兒路上行人不多,道路也挺寬敞,尤霄就由著小馬跑的快些,不料轉過街角時,前方忽然躥出一個橫衝直撞的過路人,眼看著就要撞上了,尤霄立馬勒緊韁繩。

跳脫的小野馬噴著鼻息一聲長嘯,急刹後莽頭莽腦一晃脖子,抬起馬蹄不滿地跺了兩下。

許是離的太近,那路人被嚇得往後一仰摔倒在地,緊接著就是一道短促地抽氣聲。

怎麼就沒設置個紅綠燈和斑馬線呢,尤霄不住吐槽!

就在尤霄穩住馬時,著急的唐元已經先一步跳下車查看去了。

“你怎麼樣?”唐元將人扶起來,看見對方右手手掌到腕骨的一片擦傷後,頓時愧疚不已,“你受傷了!”

“無妨,也是我著急過馬路,沒注意到有馬車過來,二位不必放在心上。”

對方不過十六七歲的模樣,從衣著服飾來看,該是哪家金尊玉貴的小少爺。

倒是沒有半點少爺脾氣,以為自己被碰瓷的尤霄稍鬆了口氣,“我們先送你去醫館包紮一下。”

第五十六章 好哥哥

小少爺沒有推拒,道過謝後由唐元扶著進了馬車。

尤霄就近找了家醫館,將人送進去。

所幸傷的不重,就是地上石子刮蹭了幾道口子,不過因為皮肉細嫩,翻皮滲血的傷口就顯得有些猙獰,手腕沒有扭傷,隻需清理好上藥包紮。

處理好之後,大夫照常囑咐了一遍不能碰水、不能吃發物等飲食之類的注意事項,又取出一小瓶藥,讓拿回去每日換藥自行包紮。

由於小少爺長得實在漂亮,大夫臨了還特地關懷一句,“公子安心,這點傷不會留疤,養幾日就好了。”

小少爺禮貌點了點頭,“多謝大夫。”

“實在有勞。”出了醫館,小少爺對尤霄和唐元抿唇一笑,溫聲言道:“我叫洛臨,二位公子送我來醫館,還為我付了珍金,禮尚往來,我便請二位吃頓便飯吧?”

“這怎麼使得!”唐元連連擺手,“原本就是我們的馬車誤傷了你,該是我們的責任才是,怎麼還能讓你破費?”

“也不儘是你們的責任,說到底還是我沒注意看路……”

“不不不,是我們的馬車太快了……”

“不,是我……”

“不不,是我們……”

尤霄:“……”

“好啦,雙方都有過失,既如此,也不該隻讓你們破費。”洛臨忍不住笑,“相逢即是緣,就當交個朋友,我做東,二位可願賞臉?”

唐元轉頭去看尤霄,想問他的意見,人家一再相邀,他都不好意思再推拒了。

尤霄點頭應下,“洛公子盛情,那我們就卻之不恭了。”

由洛臨指路,帶他們到了一家布局極為雅致的酒樓,規格比他們昨日去的那家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們家的醉仙雞、燒鹿筋以及糖醋魚等菜肴都非常有名。”洛臨一看就是常客,熟練地向他們介紹道:“桃花釀也十分醇香……”

“酒就不必了。”唐元看了眼他受傷的手,“我們不喝酒的,你受傷了,也要忌口,還是點些清淡菜色吧。”

“不必遷就我,多點幾道菜就是了,該忌口的我便少碰。”說著,洛臨直接吩咐小二上菜去了。

來的路上唐元已向洛臨做過自我介紹,卻是沒有特意提及自己與尤霄的關係,洛臨朝他們打量幾眼,略帶疑惑道:“你們看起來……不像是兄弟。”

唐元麵露羞澀,“是,我們是未婚夫夫。”

“真好。”洛臨似有幾分羨慕,“是青梅竹馬嗎?”

唐元搖搖頭,笑容甜甜,“不是,我本來隻是一個小乞丐,是哥哥心善,把我撿回家的。”

“是他先撿到的我。”尤霄在桌下勾住唐元小手。

“其實我也是孤兒,也是遇見了好心人,才能有今時今日。”洛臨撐著小尖下巴,一雙漂亮的桃花眼直直看著唐元,“我們都很幸運。”

唐元滿目依戀地看著尤霄,甜甜道:“是呀,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就是遇見了哥哥。”

閒聊間,菜也陸續做好送上來了。

“你的手傷了,拿筷子不方便吧,需要幫忙嗎?”唐元擔憂地問。

尤霄眼睛瞬間眯起來。

洛臨見尤霄醋意滿滿的樣子,故意調侃唐元,“怎麼,你喂我嗎?”

“我不能喂你吃,雖然我當你是朋友,可也要保持距離,不能讓哥哥吃醋。”唐元一本正經,“我可以幫你布菜,你用勺子吃。”

布菜也不行!

不過是一點擦傷,又沒有扭傷手腕,即便紗布包了半個手掌,也不至於筷子都拿不了,何需要人幫忙?

卻是忘了當初唐元傷著時,自己是如何心疼緊張,一根手指頭也不舍得讓他動的。

選擇性失憶的尤霄酸酸地瞥了眼唐元,不鹹不淡提議道:“可以叫個小二過來幫忙。”

“不必,”洛臨掩住嘴角輕輕笑了笑,而後用左手拿起筷子,“其實我左手也可以。”

唐元:“……”

洛臨熟練地夾了一筷子菜擱進麵前的小碟子裡,“若真讓你幫忙,怕是你那好哥哥的眼刀子就能把我紮穿了。”

自以為考慮周到的唐元轉頭看尤霄,就見他的好哥哥眼睛微眯,一副“我正在生氣,還不快來哄我”的表情。

唐元忙給尤霄夾了好多菜,桌下膝蓋挨過去一點,討好地蹭了蹭他哥哥的大腿,“哥哥,你吃。”

尤霄便是鐵石心腸,也都讓他這麼一蹭給蹭軟了,吃醋倒也說不上,就是不舍得自己寵在心尖兒上的人去照顧彆人罷了。

不過有一點他還是很滿意的,好歹他家小湯圓知道要與彆人保持距離。

雖然小心眼兒的他還嫌不夠……

“對了,唐元今年多大?”洛臨忽然問。

唐元答道:“我十五了。”

“我十七,年長你兩歲。”洛臨調皮一笑,“不如你也叫我一聲哥哥?”

洛臨生得極貌美,如此一笑,便能讓人為他摘星捧月。

然而唐元還未來得及表態,尤霄已經非常不客氣地拒絕,“不行。”

“洛公子一看就身份不凡,我隻是一介鄉野百姓,不敢高攀。”唐元又用膝蓋蹭他哥哥大腿,示意他淡定。

“我哪有什麼身份……又變回‘洛公子’了,好嘛好嘛,不叫便不叫吧。”洛臨歎氣道:“我隻是覺得我們都是孤兒,又這麼投緣,就想多親近親近嘛……”

尤霄默默翻了個白眼兒。

彆以為他不知道,其實洛臨就是在故意引他吃醋。

“那你們住哪裡?”洛臨又問:“我有空的時候去找你玩好不好?”

“我們暫時住在富安街的悅來客棧。”唐元抿了口尤霄為他盛好吹涼的肉湯,“不過我們是來城裡辦事的,過幾天就要回去啦。”

“你們不是臨州人士?”洛臨有些吃驚的樣子。

“我們是偏遠小鎮來的,但也屬臨州管轄地界,不算外鄉人。”唐元言道。

“那你們一般多久進一次城?”洛臨有點難過。

臨州轄內七郡六十三縣,在整個大昌算是不大不小,然而便是一州之人,若是離得遠了些,要見一麵也不甚容易。

“這個……”唐元看他的表情,“我們沒事兒一般不進城”的話有點說不出口。

“罷了,有緣自會相見。”洛臨看著唐元信誓旦旦道:“我相信,我們有緣。”

聞言,尤霄微微蹙眉。

吃過飯三人品著茶稍坐了坐,一壺熱茶飲儘,這才起身出了酒樓。

唐元不放心洛臨一個人,便好心道:“你住哪裡?我們先送你回去。”

洛臨婉拒,“不必勞煩,你們先回吧,稍後會有車來接我。”

“你家裡人知道你在這兒嗎?”唐元上下掃了洛臨一眼,這樣有錢又美豔的小少爺,最容易被壞人盯上了,“還是我們送你回去吧,或者陪你一起等。”

“眼下不算太晚,我還想多走一會兒消消食呢。”洛臨調笑道:“你對我如此依依不舍,你哥哥更該看我不順眼了。”

唐元:“……”

尤霄:“……嗯。”

洛臨見狀不禁失聲大笑起來。

美人開懷自是賞心悅目,唐元心中暗暗讚歎,洛臨這般笑起來,當真可使日月失色。

然後他就被尤霄偷偷掐了下屁股。

唐元:“?!!”這還在外麵的呀!

唐元捂著屁股又羞又震驚地看向尤霄,不明白是自己做錯了什麼,還是他哥哥純想占自己便宜?

洛臨見他們又開始眉目傳情,無奈輕歎,“哎喲,又當我不存在。”

唐元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才沒有……”

“行了,不妨礙你們打情罵俏。”洛臨道:“我先行一步,明天若是得空,再去找你們玩。”

“你真的沒問題嗎?”唐元還是不放心。

“彆擔心。”洛臨輕笑,“臨州城還沒人敢動我。”

唐元:“……好吧。”

上了馬車後,尤霄趁著夜色快速在唐元唇上咬一口,委屈控訴,“你對那個洛臨關心過頭了!”

其實他就是不高興洛臨總拿唐元說笑,雖然他們看起來型號相同,受受不親,但他就是這麼小氣。

順便就借題發揮一下,讓唐元哄哄他。

生活總要時不時來點小情趣嘛。

此外,那個洛臨對唐元的態度……總讓他覺得有些不太對,不過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對。

隻是因為沒感覺到惡意,便沒放在心上。

唐元看他這副模樣覺得新鮮,憋著笑問:“哥哥總不至於真吃醋吧?我就是看他一個人,又長得招人惦記,怕不安全。”

尤霄哼哼兩聲,兀自打馬起步,沒說話。

唐元靠過去在尤霄肩膀撒嬌似的蹭了蹭,“哥哥?”

尤霄看他一眼,還是沒說話。

唐元抱著他胳膊繼續蹭,“哥哥~”

尤霄清了清嗓子,壓著嘴角,“叫聲好哥哥聽聽?”

唐元早看出了尤霄的壞心思,從他掐自己屁股時就知道他在憋壞,不過就願意慣著。

於是他聽話湊到尤霄耳邊,還非常上道地親了下他的耳朵才脆生生喊:“好哥哥~”

尤霄霎時身子一麻,險些拉不住韁繩。

就在他們的馬車漸行漸遠之際,一輛豪華座駕停在洛臨麵前,駕車的人跳下馬車,在邊上安好腳凳後微微躬身,“少爺。”

洛臨踩著腳凳鑽進車內坐穩,闔上眼問:“查到了嗎?”

隨從將頭埋得更低,“尚未。”

此時的洛臨已無在尤霄和唐元麵前流露出的半分隨和與俏皮,緩緩睜眼,目光平淡,卻給人無形壓迫。

隨從立馬又道:“信鴿估計已經在路上了,屬下稍後回去親自侯著。”

洛臨複又闔上眼簾,語氣毫無波動,隻道:“走吧。”

第五十七章 算你狠

彼時,一處高門宅院內,正廳門廊下站著一位長身玉立、身姿無雙的男人。

男人看起來不過二十四五的年紀,雙眉似利劍,雙眸似寒潭,鼻高唇薄,俊顏無雙,更有通身肅殺之勢,盛氣非凡。

隻是不知為何事長久困擾,眉宇間隱隱泛著陰鷙,叫人更不敢直視。

他負手而立,蹙眉望著寂靜的門庭,“去,將阿臨找回來。”

聲音低沉渾厚,煞是醉人。

隨侍在側的下屬悄無聲息地少了一個,卻在門口見著回來的馬車,便又立時掉頭回去。

“主子,臨少爺回來了。”

不出片刻,男人終於看見洛臨的身影,眉頭些微舒展開來。

洛臨也一眼看見站在廊下的男人,不疾不徐的腳步忙加快了些,甚至帶著些雀躍,歡喜道:“哥,你是在等我嗎?”

這便正是將洛臨撿回來的男人,唐川。

“怎地今日也回來這麼晚?”唐川語氣裡帶著兩分不易察覺的埋怨。

洛臨隻道:“有點事耽擱了。”

男人並未細問,兀自拂袖轉身,洛臨忙自覺跟上。

廊下燈火通明,洛臨仰著頭不動聲色打量男人一瞬,便覺出他有些心神不寧。

待到了書房,兩人在棋盤兩側相對而坐,洛臨一直掩在寬袖下的蔥白玉手,似若無意般探出,正被唐川一眼看見纏著紗布的傷處。

唐川眸色一凜,“手怎麼回事?”

“有個小孩兒險些被過路的馬車撞到,救人時不小心在地上蹭了一下。”洛臨將手縮回袖中,“上過藥了,不礙事。”

唐川微擰著眉,用不高不低的嗓音喊了一聲,“常風。”

門外守著的人應了聲“是”,正要離開時又被洛臨叫住。

洛臨知曉唐川的意思,便是要讓常青、常竹,也就是跟在他身邊的那兩人去領罰,“我當時差他們辦事去了,哥哥不必遷怒。”

唐川又再吩咐一句:“去拿藥。”

家裡自備的藥,可比普通醫館的藥好得多。

待唐川小心拉過洛臨的手腕,輕柔拆開紗布時,藥和新的紗布也拿過來了,順便還備好了清水。

重新上藥需將前麵上的藥清理乾淨,免得影響藥效。

眼下唐川已經沒了下棋的興致,本來下棋也隻是為了靜靜心,於是換好藥之後便讓洛臨回屋歇息去了。

洛臨前腳回到自己院內,常青後腳就捧著消息進了門。

“少爺。”

看過呈上的信件後,洛臨眸光微微閃動,“再查,順藤摸瓜,確保無疑。”

常青頷首應下,又道:“那位公子沒買到想要的東西,今夜會去鬼市。”

洛臨言道:“準備一下。”

常青領命退去。

洛臨垂眸看著自己的右手,唇角漾開一抹柔軟的笑意,低低呢喃:“哥哥,希望這次不會讓你失望。”

這廂尤霄和唐元回到客棧,喂飽了閃閃,便商量晚上的行程。

尤霄要獨自去鬼市,唐元心裡自然不樂意,尤其聽說鬼市魚龍混雜,多是奸險狡詐之徒,他便更不放心尤霄一個人去。

不過亂歸亂,到底是做生意的地方,除了容易被坑被騙,當不至於有什麼危險,他便是跟著去了,也不會拖後腿。

儘管幫不上彆的忙,但是他可以幫忙拎東西呀。

所以尤霄一說讓他在客棧等,他就不樂意了,連讓尤霄穿新衣服給他看的事情都一時拋到九霄雲外。

“寶貝,聽話。”尤霄耐心哄他,“主要是我們都不清楚那裡是個什麼情況,我一個人也好隨機應變,而且子夜開市,折騰大半夜回來,你還睡不睡了?”

“我會乖乖跟在哥哥身邊,不說話不亂看,不會給哥哥添麻煩的。”唐元鼓著臉,一雙大眼睛可憐巴巴地看著尤霄,“明早再多睡會兒就是了。”

“我不是怕你給我添麻煩……”尤霄捧著他的臉揉了揉,又捏了捏,“我隻是擔心那裡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我家小湯圓又長得這麼招眼,被人盯上怎麼辦?”

那種麻煩事,他在電視裡可沒少看,彆說現代法製社會都有那麼多小流氓,古時候更不必說,青天白日大庭廣眾還有登徒子調戲買花小姑娘呢。

不過有一說一,他家小湯圓的小臉蛋兒實在太好捏了啊啊!

唐元害羞地抿了抿唇,“都是哥哥的功勞,我也覺得自己比以前長得更好看了呢……”

“噗哈哈……寶貝呀,雖然我確實養得好,不過還是你本來就好看。”尤霄親了下他的鼻尖,“我可不願意自己這麼乖的小夫郎,被彆人覬覦。”

唐元縮進尤霄懷裡,黏著要他抱,羞答答道:“我是說,因為有哥哥這麼喜歡我,我也開始喜歡自己了。”

從前他總覺得自己一無是處,是個累贅,但是尤霄用每一分耐心和寵愛告訴他,他很好。

唐元在尤霄頸窩蹭了蹭,小貓似的膩著他,“我可以把臉弄臟一點,再蒙上麵巾,哥哥就讓我陪著你吧,好不好?”

偌大的地界,人生地不熟,他隻有待在尤霄身邊才能安心。

“寶貝,你怕是不知道,你這雙眼睛才是最最動人心弦的地方。”尤霄不禁想起初見他時,那雙眼睛隻一眼就直直看進了他心裡去。

“罷了,你想去便去吧。”尤霄抱著唐元軟軟的身子,真是一分一秒都不想鬆開,“你不在我眼皮子底下,我也不能安心,總歸有我,有閃閃,總能護著你。”

唐元滿意了,一高興,當即主動親了下尤霄的側臉,“那哥哥現在穿新衣裳給我看吧?”

尤霄:“……小色/鬼,垂涎我美色。”

一個多時辰後,尤霄用鍋灰將兩人臉和手都抹黑一點,換上來時穿的麻布短打低調出門了。

其實也沒有喬裝到哪種程度,就是臉黑了些,看著平凡些,形象上更靠近那個群體才能不惹眼。

鬼市在西城山腳,附近有座火神廟,倒是好找。

此時鬼市已開,兩人到了一看,發現規模十分可觀,而且非常熱鬨,甚至還有不少百姓也在其中。

估計是交不起攤位費的,才在鬼市搶位置做晚上的生意。

這樣看起來確實雜亂無章,但好像也沒有傳說中的那麼恐怖。

一眼望過去,不僅有賣古玩字畫、玉石瓷器、金銀珠寶、藥材服飾胭脂等等,還有各種五花八門千奇百怪的東西,真假姑且不論,種類倒是真豐富。

比如什麼古玩玉石、蟲草山珍、苗疆蠱蟲、西域奇花……

等等,那西域奇花怎麼那麼像西蘭花?

尤霄牽著唐元走上前,“老板,你這個有種子賣嗎?”

“有啊。”老板一看有生意,頓時來精神了,“你要多少?”

“你有多少。”尤霄問。

老板眉毛一挑,開始思量了。

這花種是他托一行商從西域尋來的,他正是看到番椒的價值,想另開發一條財路,才讓人為他尋些外邦的奇花異種回來。

那行商告訴他說這東西長得好,味道香,誰知道種出來一看,醜不拉幾的,屁味道沒有。

他一開始還想醜不要緊,最重要是稀奇,大昌沒有的東西,該是能讓人刮目相看。

然而並沒有,他種在小花盆裡,修剪掉葉子,拿去花市一問,根本沒人收。

就算在這鬼市掛上個“西域奇花”的招牌,也依然無人問津,尤霄還是他第一個顧客呢。

老板眼睛一轉,好整以暇道:“種子我多的是,就看你出得起什麼價了。”

尤霄不平不緩道:“我先看你有多少。”

老板埋頭從案板底下將半袋兩斤重的種子拎出來。

他本想著花再買不出去,就拿種子掛上“西域奇花”的招牌賣,雖然大多人看不到實物輕易不會上當,但萬一有冤大頭呢?

還好種子都帶上了,沒想到還真有人喜歡這種醜不拉幾的花,品味真獨特。

尤霄點頭,“你開價。”

老板比了一個手勢。

遺憾的是尤霄看不懂,他湊過去一點,“你還是小聲告訴我吧。”

老板:“……”

老板嘖了一聲,“五十兩。”

尤霄牽著唐元調頭就走。

老板忙在後麵喊,“哎哎哎,小哥,價格可以商量的嘛,你彆著急走啊,那你說,你說給多少……”

尤霄略有些不耐煩地退回來,輕飄飄一開口,“十兩。”

老板:“……”套路不是對半砍嗎?

尤霄看老板猶豫,便知道這個價格差不多,不然老板就該一口否決了,於是轉頭又要走。

老板果然立馬開口,“成交。”

尤霄:“……”嘖,還是虧了。

老板又從下麵拎出幾袋,“我這裡還有其他種子,小哥要看看嗎?”

尤霄都打開看了一眼,發現居然有西紅柿和葵花籽的種子,另外兩袋他就認不出來了。

老板見他疑惑,忙熱情推銷,“這些也是外邦尋來的好貨,小哥要是一起收了,我就給你個優惠價。”

“四十八兩拿去。”

尤霄腹誹,就二兩銀子也好意思說優惠?

就衝老板方才叫住人的那個勁頭,尤霄便知道他這些東西沒什麼人買。

這些東西在生源地估計就是白菜價,行商本來乾的就是商貿的活計,便是路途遙遠來往周折,轉賣價格也不會高得太離譜。

一袋喊價十兩,想來這老板也能掙不少利潤。

若實在沒人買,彆說利潤,說不定虧本都願意。

於是尤霄還價,“四十兩。我又不知道你這種子能種出來什麼東西。”

老板:“……”算你狠。

“成,就四十兩。”

這五袋種子一共花了他二十兩,雖然借此暴富的希望沒了,但好歹掙了二十兩呢,總比砸手裡血本無歸的好,老板自我安慰地想。

第五十八章 哥哥最好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尤霄拿到種子,順便問了一句,“老板可知道哪裡能買到番椒的種子?”

定下西蘭花種子的價格時,尤霄就想問老板有沒有辣椒種了,但老板先一步將所有種子都拎了出來,他便隻好換一種問法。

老板一聳肩:“這東西可不好買,商隊帶回來的都被人提前收了,或許還有沒收完的吧,不過我可打聽不到。”

壟斷的真到位。

尤霄隻得再到彆處問。

往前再走幾步便是一些古玩字畫,其中一個攤位擺著厚厚幾摞書,老板靠在躺椅上,翻著其中一本看得津津有味,還不時發出淫/笑。

尤霄霎時來了興趣,上前朝老板使了個眼色。

老板視線往尤霄和唐元身上一掃,見他們手裡明明拎著幾袋東西,卻仍要騰出一隻手來牽著,於是了然一笑,指著最邊上那兩摞道:“帶插畫的三十文,純文字二十文。”

尤霄撿起兩本快速翻了翻,紙質尚可,內容清晰,價格也還算合適,便從中挑了幾本讓老板包起來。

實在是多了不方便攜帶,不然那兩摞他就全買回去了。

幾本書包成小包袱斜掛在身上就是,倒不礙著什麼。

多逛片刻,也沒再遇到哪裡有賣種子或花的攤子,問了許多人也都說不知道。

倒是半道上遇到一家賣竹筐背簍的,尤霄為行方便,特地買了一個背簍將東西都背上,不然再買多些,就騰不出手來牽唐元了。

這裡人多地偏,還是一路牽著放心。

雖然自從發現鬼市不僅有賣背簍竹筐,甚至還有雞鴨魚肉農產品等之類的東西後,對鬼市的危險評估又降一大截,但他就得牽著才舒服。

再往前是些賣金銀珠寶、玉石瓷器的攤子,金銀珠寶尤霄沒興趣,倒是走到一處多是毛料子的原石攤子時,他不禁停了下腳步。

玉石開采向來有嚴格管控,甚少有石料會流向外界,不過難保有人偷偷開采,或是監守自盜。

若是能賭對一塊翡翠玉石,沒準兒就一夜暴富了!

可惜他對賭石沒有研究,也自認沒那個眼力,更沒那麼多錢可以拿來賭。

誰知隻一瞬猶豫,便被那攤主叫住,“小哥既有興趣,不妨試試。”

尤霄微微挑眉,暗覺好笑,就他們這身穿著打扮,顯然就不是有資本玩得起賭石的,可攤主還是叫住了他。

也不知是攤主眼光銳利,看他們氣質不一般,就以為他們多少有些身家,還是壓根兒就是騙人的,這才無所謂他們錢多錢少,能騙一點是一點。

他猜想多半是第二種。

正想出言回絕,卻感覺到唐元兜裡的閃閃順著兩人相牽緊挨的胳膊鑽進自己的袖子,並纏在了他小臂上。

因為燈火昏暗,兩人又挨得緊,便沒人察覺到那一抹紅影。

尤霄一時怔楞,摸不準閃閃的意圖,莫不是它還能辨得出翡翠玉石?

硝石月石就罷了,可從藥性和氣味上辨彆,但翡翠玉石……跟其他石頭比起來有什麼不同的味道嗎?

而且……難道這裡麵確有真的玉石?

尤霄斟酌著上前,在一堆石頭前蹲下,想著姑且一試。

反正隻看一看,若是沒看好,直接離開就是。

攤主點了幾個開了小口的給他看,“價格都好商量。”

尤霄依次摸了摸那幾個從小口處能隱隱看出顏色的石頭,袖中閃閃並無反應,接著他又將視線放到那堆毛料子上麵。

攤主抬了抬眼睛,打量著尤霄的神色,“毛料子確實便宜許多,不過你買這個風險可大。”

這攤主的確是個騙子,他手裡的這些石頭都是上頭淘汰下來的次貨,或是偷偷撿來充數的料子。

目前為止,真正做玉石生意的,並沒有拿原石出來賭的嗜好,不過是某個彆投機取巧之人,通過利用人以小博大的心態,擺點看起來像是那麼回事的次貨騙人錢財罷了。

難得能騙到人,他自然想賣開了口子的,畢竟這樣的賣價更好。

“你要不還是看看這些。”

尤霄沒應聲,就仔細摸著那些石頭,直至摸到其中一塊時,感覺到袖中閃閃在用腦袋蹭他的手腕。

他心下一喜,卻不動聲色,抱著那塊腦袋大小的石頭猶猶豫豫地問:“這個怎麼賣?”

攤主暗暗比了個一,又比了個三。

尤霄:“……十三兩?”還是一百三十兩?

攤主瞪著眼睛咬牙小聲道:“一百兩。”

尤霄暗自猜測,所以手勢最後一個動作不是數字,而是位數嗎?

尤霄小心將石頭放下,“那算了,買不起。”

“嘿,你這人……”

“原本我也對自己的手氣沒什麼信心。”尤霄起身,自言自語似的,“哪那麼容易天掉餡餅。”

“小哥可要想想清楚,一百兩博一個發財的機會,在彆處可找不到。”攤主不死心道:“有舍才有得,錢才能生錢。”

尤霄直言,“我身上沒那麼多錢。”

攤主再接再厲,“你沒有,可以找朋友借嘛。”

尤霄搖搖頭,徑直要走,攤主見他一點掙紮的樣子都沒有,終於肯鬆口降價,“那你有多少?大哥我今天博個開門紅,便宜賣給你。”

尤霄淡淡道:“我隻有五十兩。”

“五……”攤主不情不願,卻又擔心自己再貪心,最後怕是一兩銀子也騙不到,“成,五十兩就五十兩。”

未免讓人疑心他看出那塊石頭不同,尤霄故意裝出一副下不定決心的模樣,慢慢掏錢出來付,給出去時還不太願意鬆手。

攤主拿到銀子忙揣進懷裡,正要拿裝備切割時,尤霄卻將石頭抱起來,“我還是拿去玉石店切吧,這裡人多眼雜,萬一我運氣好,真能切出料來,估計還沒出半道就得被搶。”

攤主一聲諷笑到了嘴邊,又生生壓了回去,“行,隨你。”

錢都到手了,誰還管他那麼多。

尤霄將石頭放進背簍底下,去牽唐元時,順勢讓閃閃回了唐元兜裡。

“哥哥,那石頭真的是玉石嗎?”唐元小聲問。

尤霄言道:“不確定,如果沒理解錯閃閃的意思,應該八九不離十。”

唐元反正是相信閃閃的,“哥哥買東西好會砍價呀。”

尤霄壞笑著調戲,“是啊,哥哥這麼勤儉持家還能掙錢,最最重要的是一心一意會疼人,你有我這麼一個好夫君,是不是該偷著樂?”

唐元紅著臉點頭,“嗯,哥哥最好。”

一路逛下來,尤霄已經對鬼市逐漸放下警惕,不成想正暗自琢磨玉石能掙多少錢時,手心牽著的那隻小手卻倏地一緊,緊接著溫軟的身子貼到自己身上,胳膊上的衣服也被緊緊拽住。

“怎麼了?”尤霄在唐元猝不及防的緊張與戒備狀態之下當即繃緊神經,低頭問詢時,就見唐元借著自己的掩護,眼睛死死盯著一處角落裡的男人,“哥哥在呢,彆怕。”

那個男人身邊有兩個被掛牌售賣的小孩兒,尤霄本以為唐元是看到他們想到了自己小時候的遭遇。

可如果是因為從前,唐元該是為那兩個小孩兒感到同情和難過,對那人販子是怨恨和遷怒,怎麼也不至於如此戒備才是。

“告訴哥哥,那是誰,為什麼怕他?”尤霄不動聲色打量那男人一眼,語氣平靜,眸色深沉。

“他是……”唐元怕被發現,不敢多看,依偎在尤霄身邊心有餘悸道:“他是之前想偷偷將我賣到南風館,被我打暈的那個牙行夥計。”

可是……那人為什麼會在這裡?

要是正麵撞上,少不得會被對方找麻煩。

尤霄聽見這話眼神瞬間變得陰鷙,然眼下時機和場合都不太方便,因此隻安撫唐元道:“乖,沒事了,咱們繞開他走,眼不見為淨。”

保險起見,尤霄還從路邊買了一條方巾,將唐元脖子下巴連帶著腦袋一塊兒圍上。

原本深夜就涼,如這般包裹嚴實一點兒不算突兀,何況還有人戴著帷冒或兜帽。

前方夜色更深,明暗交界處,似是一道分界線,一跨進暗處,明顯能感受到氛圍都不一樣。

在鬼市一角逛了這半晌,直到看見那男人身邊擠在一處的兩個小孩兒,尤霄才算是真正對這個地方的黑暗一麵有了較為直觀的感受。

在鬼市販賣的人口,定不會是奴籍,或是家裡自願出賣。

也許再往前,才是鬼市真正的入口。

外側這些大抵也有不法渠道得來的貨物,或是小偷小摸,或是低價收購,總歸大多還是沒錢入駐集市的普通百姓,許多東西也比集市賣的便宜,因此淘貨百姓也有不少,人氣較足,便不自覺會放鬆。

而這裡卻有不同,油燈不擺在攤位上,而是擺在腳邊,有的甚至並未點燈,一個個攤主看似懶散,實則視線總在不動聲色地打量過往行人,從不與鄰近之人寒暄吹牛,所以更為幽暗且寂靜。

其實所謂鬼市,一開始不過是想省地租的百姓半夜出攤的另一種非正規性夜市形式,因為是半夜,規模也不大,官府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怎麼管。

隻因後來逐漸有人利用鬼市進行銷贓,或魚目混珠騙錢,直至如今,開始演變成不法交易之所。

而為了鬼市不被官府取締封禁,在這裡做生意的百姓自然也不會去報官。

尤霄斷定,長此以往,“鬼市”終將會被這些遊走黑暗的人所取代,也會越發見不得光。

第五十九章 隻能喜歡我

兩人避開那人牙子所在的位置,往鬼市更深處進去。

然而苦尋半日,終是沒有找到辣椒種子,便是向人打聽,彆人不是不搭理,就是一問三不知,當真半點頭緒也無。

“罷了,回去吧。”尤霄無奈放棄。

“哥哥彆灰心,會有辦法的。”唐元想起洛臨似乎很有來頭的樣子。

尤其是那句雲淡風輕的豪言壯語——臨州城還沒人敢動我!

可讓沒見過世麵的唐元記憶猶新,他便吞吐道:“要不……到時候跟洛臨打聽一下?說不定他有人脈可以找到呢?”

“也好。”雖然不熟,可他好像挺喜歡唐元的……

嘖,這個理由怎麼讓他那麼不爽呢!

小安和閃閃就罷了,現在又冒出個洛臨……

尤霄心裡默念——受受不親,受受不親,受受不親……

啊,可是以貌取人要不得!

知人知麵不知心,現在看著是個貌美受,再長幾年說不定就是美人攻了!

“小東西,記住了,彆人再好也不如我好,你要是敢三心二意喜新厭舊……”尤霄眯著眼睛一臉發酸地瞅著唐元,“我就打斷你的腿,把你關起來!”

唐元一臉懵逼,不明白為什麼好好的,他哥哥忽然就開始威脅自己了,“哥哥,你怎麼了?”

尤霄:“……”他能說自己吃悶醋了嗎?

“反正我不管,你隻能喜歡我。”

唐元忍不住笑起來,忽閃的眼睛盛滿星光似的,“哥哥,我隻喜歡你。”

“嗯,”尤霄忍住想親他的欲望,低笑道:“我知道了。”

正繾綣對視,唐元卻後知後覺問出一個大煞風景的問題:“哥哥難不成真因為洛臨吃了醋?”

尤霄哼道:“……誰讓他老拿你說笑,你好像也很親近他,明明才第一次見麵!”

“我們是一見如故吧,你和言青不也是嗎?”唐元覺得他哥哥就是在故意撒嬌想讓自己哄他,卻對這樣的尤霄喜歡的不行,“告訴你一個秘密。”

尤霄偏過頭去聽。

“人家洛臨有喜歡的人。”唐元撓了幾下他的手心,“我隻喜歡哥哥,最喜歡哥哥了。”

“小嘴兒真甜。”尤霄舔了下嘴角,奈何是在外麵。

不過洛臨有喜歡的人?他怎麼不記得當時席間有聊到這個話題,唐元從哪兒看出來的?

“你怎麼知道人家有喜歡的人了?”

“就是他說他也是被好心人撿回去的時候。”唐元眨眨眼,笑嘻嘻道:“他提起那個人時眼神又亮又溫柔, 特彆明顯。”

尤霄嘟噥一句,“觀察還挺仔細。”

“我不是觀察仔細,”唐元說:“我是感同身受。”

尤霄嘴角一揚,瞬間覺得空氣都甜了。

他們手拉手親昵地說著小話,卻不知身後正有一雙貪婪的眼睛在注視著他們。

“太久沒去尋樂子了吧?忘了小嬌娘的好,竟對著那般貨色也能發/春。”

“嘿嘿,膩了,想嘗嘗鮮。”

“還真是不挑。”

“方才那兩人打我身旁路過,我一看便知他們臉上抹了東西,那小東西手腕子可嫩叻,一雙眼睛又大又亮,可想是個嬌俏的。”

“我倒是未多注意……你既如此垂涎,怎地不跟上去瞧瞧?”

“那個男人步伐輕盈,身上似有些本事,不宜妄動。”

“哼,膽小鬼。”

鬼市宛若長龍,一頭一尾卻相距不遠,中間也有小路可通,要出去自可不必再走回頭之路。

說話間,兩人已經轉到鬼市另一頭,再順著輔路到停馬車的位置就是。

“小湯圓,我忘了件事兒,還得再回去一趟。”尤霄扶著唐元進馬車,將小背簍也放進去,卻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蹲在他麵前道:“你乖乖在車裡等我,哪裡也不要去,也不要出來,知道嗎?”

“哥哥忘記什麼事了?”唐元不想在車裡等,“我還是跟你一起去。”

“還是彆,我很快回來。”尤霄也沒說什麼事,徑自伸手從唐元兜裡掏出閃閃,耳提麵命千叮萬囑,“閃閃,我不在的時候你可要護好小湯圓,若是察覺到有危險人物靠近馬車,你千萬彆客氣,咬死不論。”

閃閃吐了吐信子,似是在保證。

尤霄又打開車內一個小暗格,裡麵有匕首和毒藥,他將匕首拿出來塞到唐元手裡,“拿好,聽話,就在車裡等,彆出來。”

“好吧。”唐元不情不願,“那哥哥快些回來。”

“好,我一定很快回來。”尤霄轉身要走,可想了想,還是覺得不放心,於是又回過身將閃閃抓過來,“要不你再多叫些毒蛇過來吧。”

南方溫度適宜,蛇的冬眠期較晚,這個時候大抵還有蛇活動,且這裡正靠近山腳,想來能叫到蛇。

到底是深更半夜,不遠處又是鬼市,尤霄這也不算小題大做。

唐元卻不這麼覺得,“……哥哥,這就不必了吧。”

這麼大陣仗隻為保護他,都讓他不好意思了。

“以防萬一。”尤霄看著閃閃,“能叫來嗎?”

閃閃不太高興地叫了一聲,似乎是在不滿尤霄低估自己的厲害。

尤霄也不知道它這一聲是個什麼意思,等候片刻,聽到有蛇的動靜了,才一臉欣慰地誇讚,“閃閃真棒!”

而後放心地回到鬼市。

燭火明滅間,一道身影在跳躍的火舌中落入微光,席地而坐的男人欣喜抬頭,“小哥看中了哪個?”

“他們多大?”

“大的十歲了,就是看著小,小的三歲多一點。”男人嘻笑,“就看您買回去做什麼用,大的……正鮮嫩,小的才開始記事。”

尤霄視線一轉,就見兩個小孩兒身上都隻穿著一件單薄外衣,在這初冬深夜凍得麵色慘白。

小的那個也不知是不是凍病了,狀態懨懨地窩在大的那個懷裡,大的緊緊摟著小的,正抬著頭直直盯著尤霄看,臉上麵無表情,無悲無喜,無驚無懼,仿佛隻單純在打量。

尤霄並不關心那孩子此刻是什麼想法,他隻是在通過他們,心疼唐元當初遭受過的委屈和磨難。

更嫌惡眼前這個人麵獸心的畜生。

他隻一眼,就知道這兩個孩子的年齡與這畜生說的並不相符。

小的那個大抵是想賣給缺孩子的人家,可姑且按下不提,可大的那個……這等齷齪心思,當真該千刀萬剮!

當時唐元也才十四,但凡他性子怯懦一點,不敢反抗,後果不堪設想!

“我兩個都要。”尤霄按捺住心中澎湃的惡,神色淡淡道:“開價。”

男人見尤霄如此乾脆要下兩個,頓時心中一喜,他原本看尤霄衣著普通,便沒奢望能掙多少錢,甚至開始盤算著一大一小各人底價能讓到什麼地步。

實在是小子不比丫頭好賣,若是一兩歲還好說,這半大不小的年紀,要兒子的嫌大,賣到樓裡人家又嫌小不收。

若是再賣不出去,總不能打殘扔街上討錢去吧?要知道采生折枝可是淩遲之罪,但凡這些小東西不安分,免不得要惹麻煩,他屬實沒那個膽子。

大昌對拐賣兒童定罪極重,輕則斬首,重則淩遲,還是就這麼悄無聲息賣了更為妥當。

“這兩個一起,五十兩。”男人不知尤霄願出多少錢,喊低不劃算,喊高可以講價。

尤霄並未還價,直接就從身上掏錢,卻在鼓鼓囊囊的錢袋子隻露出一小半時,又忙塞了回去,隨後警惕地左右看看,才小聲道:“出門在外,財不外露,不如你隨我去那邊隱蔽處取錢。”

在鬼市出沒,小心錢財是正常反應,男人不僅絲毫不疑心,眼中還浮現貪欲,於是忙拉扯著兩個小孩兒起身。

尤霄這才看見那兩個小孩兒的腳踝上還綁著繩子,而繩子另一頭在男人手上。

“您帶路。”

尤霄轉身,帶著三人往旁邊小道出去。

待行至昏暗處時,跟在尤霄身後的男人自路邊撿了塊石頭,他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卻不想尤霄將他的小動作儘收眼底。

又往前走了片刻,眼見已遠離人跡,男人欲趁其不備偷襲尤霄。

誰知甫一舉起手裡的石頭,身後男孩兒大喊一聲,“小心!”

尤霄應聲轉頭。

男人惱羞成怒,卻是不著急理會,隻顧威脅尤霄交出錢財。

尤霄嗤笑,“蠢貨,要隻是拿錢,我何必帶你來這麼僻靜的地方?”

男人這才反應過來,他隻想著方便自己動手,自是越僻靜越好,卻忘了帶路的不是自己。

他終於覺出不對勁,忙扔了石頭,想從腿間拔刀,而尤霄已經先一步擰折了他的胳膊,在他慘叫出聲的同時,又一手卸了他的下巴。

尤霄溫和地笑著對兩個小孩兒說:“接下來的畫麵會很殘忍,你們最好轉過身去。”

大的那個一把摟住小的,將他腦袋摁在懷裡,然後麵無表情的回看尤霄,“你繼續。”

尤霄一挑眉,不再多說。

一盞茶功夫過後,尤霄正擦拭著手上臉上沾到的血跡,卻聽邊上那個男孩兒提醒他道:“沒死。”

尤霄:“……小朋友,你的思想很危險。”

男孩兒看他一眼,然後撿起從男人腿間掉落在地的利刃,割開自己和小家夥腳上的繩子,拿著刀走到血肉模糊的男人身邊,正舉刀要殺時,卻被尤霄抓住手腕一把奪走了刀。

“你膽子也太大了!”尤霄無語,古代小孩兒都這麼生猛的嗎?

第六十章 寶貝,辛苦了

他本不想給小朋友灌輸不好的東西,可一見這小孩兒恨不得自己下手的架勢,隻得歎氣道:“報複一個人不一定非得讓他死……”

“與其讓他死,不如讓他……生不如死。”

若非如此,隻需將人連帶這兩個人證往公堂一送,讓官府砍了他腦袋就是,何必臟了自己的手?

男孩兒張了張嘴,又看了眼腳邊手腳扭曲半死不活的男人,不禁想問尤霄與這人有多大的仇,多深的怨。

他原以為尤霄是路見不平來解救他們的,如今一看,是自己想太多。

人家尋的是私仇,解救他們隻是順便。

“你們……”尤霄一心隻想給唐元出口惡氣,倒未曾細想事後該拿這兩個孩子怎麼辦。

臨州城應該設有孤兒院、育幼堂什麼的吧?

男孩兒一見尤霄果然這時才開始考慮他們的歸處,並且神色猶疑,顯然沒有想收留他們的意思,於是忙牽著小娃娃給尤霄跪下,“求恩公收留!”

小娃娃也奶聲奶氣的,“求恩公收留!”

“啊?這個……”尤霄不怎麼喜歡小孩子,嫌麻煩。

何況他隻想和唐元二人世界的呀!

“我自會為你們找個地方妥善安置。”

“求恩公收留!”男孩兒方才見識過尤霄的手段,也知道他是個好人,這樣的人家,不會隨意打罵他們,也能護他們不被彆人欺負。

“我說了,會找地方安置你們。”尤霄開始不耐煩,不讓他們落到變態手裡已是仁慈,得寸進尺就屬於道德綁架了。

他最討厭彆人對他道德綁架。

男孩兒楞了一下,不敢再強求,可是……他看了眼懷裡的小團子,硬著頭皮開口,“恩公要是嫌兩個孩子麻煩,就隻留下我弟弟吧,他很乖的,不會哭鬨給你們添麻煩,我……”

話未說完,他信誓旦旦說不會哭鬨的小團子就小臉兒一皺,撕心裂肺地哭鬨起來。

“寒哥哥不、不要把牙牙送人!不要丟下牙牙!”

“牙牙彆哭!”男孩兒伸手去捂小團子嘴巴,然而聲音捂都捂不住,可見有多真情實感。

他們還不知這動靜已經引起彆人注意,不遠處兩個男人借著月色和鬼市透出的燈火向此處窺探,待看清尤霄身影後,奸笑著飛快離開。

“牙牙乖,不哭。”男孩兒看著尤霄解釋,“他平時不這樣的。”

牙牙被人打罵時沒哭,挨餓受凍時沒哭,可是一聽要跟哥哥分開,頓時不乾了。

男孩兒眼眶通紅,也開始猶豫起來,或許就聽從恩公的安排,往後無論是苦是難,是憂是喜,隻要自己在,拚了命多護著就是了,沒有好日子過也沒關係。

“好了好了,哥哥不把牙牙送人,牙牙還跟哥哥在一起。”

然而小團子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又因這些日子遭了不少罪,本就病秧秧的,如此一番悲慟,聲音漸漸停下時,竟是人也暈了過去。

“牙牙?”男孩兒霎時驚慌失措,摟著小團子目眥欲裂,“牙牙彆嚇唬哥哥,哥哥不丟下牙牙!”

“他應該隻是哭暈過去了。”尤霄無奈上前,誰知一摸才發現這娃娃還發起了燒,他隻得一把將小團子抱起來,“先隨我回去,其他事情等天亮再說。”

而此時,兩個不懷好意的男人正在徐徐靠近唐元所在的馬車。

“閃閃?”唐元正和閃閃研究背簍裡的石頭,卻見閃閃忽然抬起頭,警惕地隔著窗戶看向外麵。

“怎麼了?是有壞人嗎?”唐元有點緊張。

閃閃蹭了蹭唐元的手指,讓他放鬆。

外麵好幾條毒蛇在暗處守著,若是情況一有不對,它自會有所行動。

閃閃隻是察覺到那夥人存在威脅,卻未明顯感覺到殺氣,正想讓外麵的蛇試試能不能嚇走他們,嚇不走再直接攻擊,卻不想突然嗅到馬車附近多了一絲熟悉的氣味,以及隨之而來的,濃烈的殺氣。

馬車停在火神廟前方的空地上,且車裡點著燈,車窗上有剪影透出,歹人本就有心來尋,自然不難發現。

“馬車停的這般醒目,心思還是嫩了點兒。咱們連人帶車給他劫了,到時候把人玩膩了,再通知他家裡拿錢贖人。”

“可確定是這輛馬車嗎?萬一弄錯了……”

“錯就錯了唄,隻要裡麵的人帶勁,玩哪個不是玩?”

“也是。”

“你們,膽子不小啊。”溫潤的少年音在後方響起。

“誰?”

兩個粗壯漢子被陡然出現的聲音嚇了一跳,倏地轉頭,就見一少年緩步自暗影處走出,月色燈火下,絕色容貌妖豔動人,嘴角的笑容卻讓人遍體生寒。

不待他們再說出第二個字來,少年手中寒光畢現,其中一個男人隻覺脖間一涼,再想開口,已無生息。

另外一人見同伴噗通倒地,震驚之下,竟一時不知該拚還是該逃,亦或是該直接跪地求饒。

少年看起來柔弱可欺,分明動作極快,卻又似未顯神通,他摸不準自己同伴之死是對方攻其不備,還是真的身手不凡,以至於不確定自己能不能鬥得過,便不敢輕舉妄動。

這時,少年身側有人影微微一動,他才發現在場竟還有第四個人,隻因那人站在暗處,又通體黑衣,他便未有察覺。

再想求饒時,已經晚了,少年身側那人長劍一揮,他還來不及做任何反應,便被倉促地終結了潦草的一生。

少年看了眼前方的馬車,而後悄然隱入黑暗。

眨眼間,地上的屍體也沒了蹤影,寒風卷蕩,吹散一地血腥氣,仿佛此間不曾發生任何事。

此事不過瞬息,閃閃見風浪已平,放鬆戒備懶洋洋地爬到唐元手心撒嬌求擼,不知情由的唐元便隻當有人路過才引起閃閃一時警惕,也就沒放在心上。

不消片刻,唐元聽見外麵響起又輕又重的腳步聲,閃閃對此沒什麼反應,當是他哥哥回來了。

可他哥哥走路是沒什麼聲音的……

唐元沒有第一時間出聲,而是將窗戶開了小縫一看,見真是尤霄回來,頓時滿目歡喜,“哥哥……”

卻見尤霄不僅懷裡抱著個小娃娃,身後還跟著一個,於是忙開了馬車廂門去迎。

尤霄將小娃娃放進馬車坐席上躺著,然後一臉無奈地看向唐元。

而唐元隻顧著瞪大眼睛看看小的,又看看大的,最後才眨巴著眼睛看尤霄,“哥哥,原來你是買孩子去了?”

難怪不讓他跟著,否則那個人牙子會認出他的。

“我不是……”尤霄歎了口氣,“先回去再說,這孩子發燒,都燒暈過去了。”

唐元還以為小娃娃是睡著了,畢竟眼下已將至拂曉,他都困得不行,彆說一個孩子。

誰知竟是生病燒暈了過去!

“好,那咱們快走吧。”唐元將車上尤霄給他備的小毯子翻出來給兩個孩子掩上,見男孩兒抱著小娃娃一臉擔憂,便輕言安慰,“彆擔心,等天亮了我們給他找大夫看看。”

男孩兒感激道:“謝謝。”

唐元又翻出尤霄給他備的糕點零嘴遞給男孩兒,“要先吃點東西嗎?”

男孩兒把東西接過來,卻是一口沒吃。

“你先吃吧。”唐元知曉他的心思,笑道:“等他醒了,再給他買就是了。”

男孩兒還是沒吃,低頭悶了一會兒,可憐巴巴道:“我們不是被買回來的。”

“啊?”唐元疑惑了。

外麵駕車的尤霄警告性地咳了一聲。

男孩兒不敢說話了,兀自小心翼翼地將糕點包好放著,期間又是吸鼻子又是抹眼睛,仿佛受了極大的委屈,還有滿臉對未來的擔憂和迷茫。

唐元霎時心軟了。

一路無言,到客棧時已是破曉,醫館差不多也快開門了,正好讓小二幫忙去請個大夫上門看診。

等大夫的空擋,順便讓人備些熱水,將兩個孩子簡單擦洗一下。

他們這裡沒有小孩子能穿的衣裳,隻好先用自帶的舊衣物把人裹著塞被子裡,臟衣服洗洗烤乾將就再穿半日,稍後得了空再去買新的。

等大夫來看完開了藥,抓藥熬藥的事交代給店小二之後,他們才算稍得了喘息。

唐元更是吃完早點,碗碟都沒來得及收,就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睡著了。

床被兩個小的占著,尤霄隻得再要一間房,然後輕手輕腳地抱著唐元去新開的房間睡。

尤霄生怕弄醒了唐元,動作極小心,誰知唐元睡著了也黏人得很,一感覺到自己落入熟悉的懷抱,便自覺攀上尤霄的脖子,腦袋蹭著頸窩砸吧著嘴睡得更香了。

尤霄寵溺一笑,低頭在他額角憐愛地親了親,“辛苦了,寶貝。”

床上因為擔心牙牙沒敢放心睡的封以寒,正正目睹這一幕,卻隻是淡淡地瞥開眼睛,兀自摟著懷裡的小團子發起呆。

新開的房間就在隔壁,尤霄用腳緩緩將房門推開,確保聲音不會吵到唐元,進門後小心翼翼將人放到床上。

不料在抽出胳膊時,小家夥竟拽著他的衣袖不肯放手,身子還下意識往他這邊湊,一副就要賴在他懷裡才肯安分睡的撒嬌模樣。

尤霄攬著人柔聲哄,“寶貝乖,哥哥去把門關上再來陪你睡。”

唐元聽見尤霄的聲音立時安分下來,尤霄這才得以片刻抽身。

折騰一宿,尤霄也有些發困,大門一關,脫下鞋子外套,便鑽進被窩摟著唐元美美補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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