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所謂地一笑,關掉水,抽了張紙巾擦手:“反正也沒倆月就出國,不用搬來搬去吧,怎麼,您想我了?”
“出國的資料我們幫你準備差不多,如果快的話,下周就視頻麵試。”
“嗯知道了。”陳路周把紙丟進垃圾桶,靠著洗手池懶洋洋說。
“你不打聽打聽是哪所大學嗎?”
“不管哪所,我一定能上不是嗎?”陳路周無語的仰頭,用手撐了撐鼻梁骨說,“媽,我聽得懂您的意思,不管他給我找的什麼野雞大學,我都會老老實實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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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路周回來的時候,菜剛上齊,垃圾桶子裡已經躺著一大把光杆串串,朱仰起吃的滿嘴都是油膩膩的孜然,陳路周拉開椅子坐下,嫌棄地抽了張紙巾遞給他,“擦擦吧,看著挺沒胃口。”
陳路周看了眼徐梔,她麵前倒是乾淨,沒怎麼吃,手機擺在旁邊,自己的充電寶已經插在她的手機上,瞥了眼,倒也沒說什麼,“不餓?”
“還好,”徐梔主動解釋,作勢要拔下來,“剛手機沒電了,朱仰起——”
“不用,充著吧。”他低頭喝了口丸子湯說。
“朱仰起,你居然不吃香菜?”蔡瑩瑩痛心疾首地說。
顯然剛剛他不在,朱仰起已經替他們做過自我介紹,順便又自動自發地給他介紹一番:“那個美女叫蔡瑩瑩,就那個蔡,晶瑩的瑩。這個仙女叫徐梔,雙人徐,梔子花的梔。你叫陳路周,我跟他們說過了。”
蔡瑩瑩:“聽說你英文名叫lucy?”
朱仰起點頭:“因為我兄弟從小長太好看,小時候的英文家教以為他是女孩子。”
蔡瑩瑩將信將疑地說:“現在看著可不像女孩子,很帥啊。徐梔,你說是吧?”
徐梔覺得陳路周是個經得起推敲的帥哥,五官眉眼都很標準,任誰都不會對他的長相產生爭議,平直長眉溫順服帖,眼角尖銳單薄,瞳仁黑亮清冷,所以看著冷淡不好糊弄。
他大多時候嘴角都彎著,全身上下也就這個部位看著最溫柔。
不知道為什麼,徐梔覺得他身上有一種天不怕地不怕的坦蕩無畏,聽見蔡瑩瑩那麼說也沒覺得不好意思,大大方方任由徐梔打量,目光甚至毫不避諱、筆直地回給她。
反倒是,徐梔忍不住避開他的視線:“是吧。”
陳路周笑了下,抱著胳膊往後靠,身上運動服的拉鏈也被他拉開,敞著懷靠在椅子上,給自己倒了碟醋,說:“我還是很好奇,你項鏈是怎麼掛上去的?”
蔡瑩瑩說:“是這樣,她高考考得比她‘男朋友’好,她‘男朋友’大概心裡不平衡吧,就對徐梔各種冷暴力。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每次考砸都莫名其妙發脾氣,都要徐梔去哄。剛剛徐梔想把項鏈要回來,他突然就發瘋把項鏈從樓上扔下去,就……卡在你們樹上。”
朱仰起:“神經病吧,妹妹,這你都不分手?”
徐梔心平氣和地對他說:“你不要叫我妹妹,咱倆不一定誰大,而且,我是打算跟他說清楚來著——”
蔡瑩瑩打斷說:“但那男的吧,有時候也挺好的,他家裡沒什麼錢,高三的時候為了省錢,一天隻吃一頓飯,有一次徐梔沒來得及吃晚飯,他也把自己唯一的那頓飯留給徐梔吃了。就挺複雜一個人。”
朱仰起咬了一口香菇串串,疾首蹙額地樣子,口無遮攔:“妹妹,你媽媽沒教你不要在垃圾桶撿男朋友嗎?你倒好,你是直接去垃圾回收站翻的啊?”
徐梔倒是沒生氣,反倒是蔡瑩瑩聽完火冒三丈,想罵朱仰起你會不會說話,沒事問候彆人媽媽乾嘛,不等她張口,一直冷眼旁觀地靠著椅背、雙手環在胸前的陳路周,隨手在桌上撿了個黃金小饅頭,二話不說塞朱仰起嘴裡,示意他不會說話就不要說:“你是被人丟進去過,還是進去撿過啊?人交個男朋友影響你在那撿垃圾了?年底kpi因為她你達不了標是不是?”
朱仰起開玩笑確實沒他有度,這會兒回過味來,是挺不合適。畢竟都才見第一麵的女孩怎麼能這麼說人家,於是順著陳路周給的台階,自己嘟嘟囔囔地找補:“可不嘛,現在競爭多激烈。”
蔡瑩瑩火氣這才下去些,不過她暫時不想跟朱仰起說話,於是便把話頭對準陳路周,“聽說你還有個外號叫仙草。”
徐梔看著陳路周,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因為那個聲線跟她媽一模一樣的女人,讓徐梔總覺得陳路周很親切,可他明明一副生人勿近的拽王樣。
陳路周一臉“這你彆問我,誰這麼喊的你問誰去,這種外號我他媽再自戀也不好意思親自介紹”的表情。
徐梔和蔡瑩瑩同時轉頭看朱仰起。
朱仰起頓時又趾高氣昂起來,他一邊啃骨頭一邊解釋:“你們沒聽過嗎,我們市一中帥哥內卷啊,簡直堪比神仙打架,他就是‘打贏’的那個,神仙裡的仙草。”
陳路周一邊看手機,一邊想說我什麼時候參與過?算了,裝逼遭雷劈。
蔡瑩瑩這才後知後覺地看著他倆:“你倆也是市一中的?”
朱仰起側頭看陳路周,後者視若無睹,絲毫不考慮一中的形象,人懶懶散散、大剌剌地敞著腿靠著,微信響個不停,好像有人給他寫了一篇小作文,一條對話框還不夠發的,他居然饒有興趣地一字不拉地看完,儼然一副“市一中頂級渣男日理萬機” 的做派。
朱仰起默默地往邊上靠了靠,他決定跟他保持距離,正襟危坐地對蔡瑩瑩說,“怎麼,我們不像?”
蔡瑩瑩看看陳路周,又看看朱仰起,不知道誰不像,反正就是不太像,“有點。”
朱仰起心說,頭發長見識短,你知道旁邊這個人有多牛麼?但他覺得現在還是不要搭理陳路周比較好。
他用餘光瞥了眼,才發現那篇小作文並不是他想象的那種,陳路周果然不是人,那麼一長篇問候祖宗的話,他居然能看得那麼津津有味。那人大概是穀妍的舔狗,不知道通過什麼方式加了陳路周的微信,話語是不堪入目的臟。
“這你能忍?”
燒烤店的電視機上正播放著一部法國電影,陳路周靠在椅子上人往後撐,抻著脖子看眼那部電影的名字,才放下凳腳對朱仰起說:“看他問候得那麼真誠,我以為他知道我祖宗的墳在哪。這不是好奇嗎,看到最後也沒給我留個地址。”
“……”
蔡瑩瑩壓根沒聽懂他倆說什麼,把話題扯回來:“既然你們是市一中的,那你們認識翟霄嗎?”
陳路周搖頭。
朱仰起在腦海中搜索了一下,“認識吧,前陣子還一起打過球。”
“哪個?”陳路周側頭問他,“我見過?”
朱仰起:“廢話,打好幾次了,不過,你都跟薑成那幫人打得多,估計不記得他。”
蔡瑩瑩眼裡放光:“他在你們學校應該也是學霸吧?”
“算不上,不過學習倒是挺努力,屬於勤奮型的。”
跟他旁邊這位可比不了。
蔡瑩瑩不服氣地反唇相譏:“聽起來你學習很好?高考估了幾分?”
“四百多分吧,五百不到點。”
“那你這麼大言不慚。”蔡瑩瑩很不屑。
“我是藝術生,這個分夠上中/央美院了好吧。”朱仰起說。
蔡瑩瑩和徐梔對視一眼,沒再往下問,自動自發地把陳路周和朱仰起一樣,歸為藝術生行列。
燒烤店陸陸續續迎來不少客人,陳路周再三確認徐梔吃飽了沒有,隨後拿起手機站起來似乎要去買單的樣子,徐梔眼疾手快地跟上去。
位子上就剩下朱仰起和蔡瑩瑩兩人,還在啃最後一點骨頭渣,蔡瑩瑩還是沒忍住問:“那平日裡跟翟肖來往的女生多嗎?”
“女生?沒注意啊,”朱仰起先是搖搖頭,然後靈光乍現,突然說,“他在外校有個女朋友吧。”
蔡瑩瑩笑得神秘兮兮。
朱仰起渾然不覺地嘬著骨頭裡的骨髓,含混不清地說:“好像叫什麼晶晶。”
蔡瑩瑩翻了個白眼。晶晶,瑩瑩,這麼分不清嗎?
蔡瑩瑩耐心地給他提示,“你想想,是不是跟我名字挺像的?”
朱仰起瞬間豁然開朗:“對,叫柴晶晶,八中的。”
蔡瑩瑩笑意僵住:“……”
徐梔緊追不舍陳路周的腳步,跟到前台掏出手機隨時準備跟陳路周搶單,她甚至連二維碼都提前打開了。
結果陳路周隻是在前台拿了包紙巾,轉頭見她跟過來,低頭意味深長地看人一眼。
前台來來往往結賬的人很多,聲音嘈雜細碎,他獨獨看她。那雙眼睛,乾淨澄亮得好像籬落疏疏裡掩藏的明月,令人怦然萬裡,那裡寬廣無垠,好像他是可以扛下所有狂風暴雨的江湖海麵,也可以是平靜藏起少年心事的一汪池水。
陳路周順手從前台的糖果盒裡撿了顆水果糖很自然地遞給她,笑得不行,“跟過來乾嘛,以為我買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