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梔沒回他。陳路周也沒再發,他當時在藥店買紅花油,因為整條手臂都是淤青和破皮,等櫃員拿藥的時候,本來外套脫了鬆鬆掛在肩上,旁邊有個小孩在量體溫,他怕嚇著,又把外套穿上了。
藥店櫃員看他臉上也有傷,長得又這麼帥,估計也是個要臉的,就拿了一盒阿莫西林給他,司空見慣地叮囑:“配合著吃,這幾天先忍忍不要洗臉,不然傷口沾水,很容易爛的,破相就麻煩了。”
陳路周歎了口氣。所以他就不願意乾這麼麻煩的事兒,其實陳路周不是第一次打架了,小時候在孤兒院就隔三差五得跟人乾上,那個時候老有人動他東西,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有些人大概就是覺得彆人的東西特彆香,也可能還是懶,每次吃飯都拿他的飯盒。但是他這人吧,占有欲太強,又有點潔癖,死活都不願意讓人碰自己的東西,那時候嘴沒現在利索,說不過人家就隻能動用武力。所以,他後來自己的東西都會刻上名字。
他拎著一袋藥出去的時候,朱仰起和薑成站在門口一邊抽煙一邊聊天,他倆打架雖然不是家常便飯,但是打球打多了,總能碰見那麼幾個找事兒的,身上掛彩也沒太在意,抽兩根煙就能緩解。見陳路周終於出來,兩人站在昏黃的路燈下,半開玩笑調侃他的金貴:“怎麼樣,藥店的人是不是說你再晚來兩分鐘傷口就愈合了啊?”
“滾啊,”陳路周笑罵了句,他是明月入懷,所以也沒計較,隻從袋子裡拿出一盒紅花油丟給他倆,“擦擦吧,你倆臉上疤多得已經快趕上龍哥了。”
說到這,朱仰起才猛然想起來,怎麼龍哥這事兒就突然不靈了呢,薑成愧怍地咳了聲,不著痕跡地掐了煙,準備腳底抹油立馬開溜,“那什麼,我去找杭穗了。”
藥店就在夷豐巷外的小路上,這片區有點類似城中村,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高樓商廈無聲地包裹著一片破舊潲隘的低矮平樓,隔條街就是繁華喧囂的商業街,人流密集,而這邊因為是老住宅區,路人零星,沿路小店倒是開得琳琅滿目,能在這住的都是老本地人,所以偶爾能看見幾輛頂級跑車從空蕩安靜的馬路上囂張跋扈地疾馳而過。
兩人沿著亮得有一盞沒一盞的路燈往巷子裡走,陳路周外套敞開,拎著一袋子藥,慢悠悠走,偶爾掏出來看一眼手機,也沒消息。朱仰起渾然不覺他的心不在焉,還在興致勃勃地跟他八卦薑成和杭穗的事情。
“……”
“薑成遇上杭穗算他倒黴,杭穗這人心狠,說起來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杭穗跟徐梔有點點像,或者這就是大美女的相似性?”
晚風徐徐,早先下過雨,空氣裡夾雜雨水的冷意,陳路周忍不住把呼吸都放輕,現在隻想喝杯熱的,填補心裡的空落落。他煩心倦目地單手抄在兜裡,沿路聽他扯一堆都沒接茬,就一聲不吭地聽著。聽到後麵這句,才自然而然地接過話茬,懶散的口氣:“是嗎?哪裡像了,我沒看出來。”
朱仰起說不知道,就感覺而已。
陳路周沿路看到一條小黃狗,趴在8090小賣部門口,十分愜意自在地搖著尾巴,他定睛看了一會兒,頭也沒轉地問朱仰起:“你知道小狗在搖尾巴是什麼意思嗎?”
朱仰起說:“不知道,想拉屎了吧。”
陳路周斜他一眼:“……”
當天晚上,陳路周的手機仍舊沒有任何回複,他覺得徐梔可能不會再主動找他了。期間,他給蔡瑩瑩發過一條微信,蔡瑩瑩也沒回,估計徐梔跟她說了那天晚上的事情,姐妹倆總是一個鼻孔出氣。陳路周倒覺得這樣挺好,蔡瑩瑩確實應該無條件站在她那邊。
……
朱仰起睡了一覺起來看他一言不發地坐在客廳玩手機,以為是跟人聊天,結果神不知鬼不覺地湊近一看,發現他居然在刷蔡瑩瑩的朋友圈,一下子急火攻心狠狠抽了他一下,“你乾嘛!轉移目標了啊!”
陳路周反應賊快,下意識抬手一擋,正正好好打在他的手前臂上,他本來就滿手淤青,被他這突如其來地一下,直接疼抽過去,仰麵倒在沙發上,極其無語地看著天花板,氣得要命,可這會兒也隻能嘶著聲疼得直抽氣——
“你可彆勾引蔡瑩瑩,她對帥哥沒有抵抗力的,她可跟我說過好多次說你這種長相進娛樂圈當明星都能分分鐘混成一線,就隨便跟你談個戀愛都覺得很拉風,而且,你一向都很避嫌,尤其是我喜歡的女生——”
寂靜的客廳裡都是陳路周急促而均勻的喘息聲,聽著怪讓人心熱的,這要換個人在這,畫麵就很難以言喻了。他仰靠在沙發上,想踹他,但是對他的豬腦子已經心灰意懶地都不想浪費那點精力抬腳,等緩過勁來,那股劇烈的痛感慢慢從他神經裡剝離,呼吸恢複平靜,那雙清澈乾淨的眼睛此刻也就隻能冷淡無語地看著他,清心寡欲得有點行將就木的意思——
“咱倆從小到大,哪次你喜歡的女生我不是主動避開,你彆拿穀妍說事,我跟她高中三年一句話都沒說過。還有,我要想跟人瓜田李下,搞點什麼,我也不會找蔡瑩瑩,你腦子給我搞搞清楚,不是因為你喜歡她,是因為她是徐梔的朋友。”
“那你——”朱仰起發覺自己最近真是太敏感了,撩開肚皮上的T恤,拍了拍,“要不,你打回來。”
“起開,”陳路周煩得不行,隨手去撈茶幾上的手機,冷聲說,“我在找徐梔生日,傅老板說她七月上旬,我不知道是哪天。”
那會兒是七月上旬,估計就在那幾天附近,但徐梔朋友圈變成三天可見,他隻能去看蔡瑩瑩的朋友圈,好在她大咧咧,朋友圈全開放,不過內容繁多,一天幾乎要發七八條,陳路周花了兩個小時才看完她一年的朋友圈,因為怕錯過信息。
所以朱仰起當時好奇的問了句,“為什麼是徐梔啊?這麼多年喜歡你的不少吧,比她漂亮的也有,成績比她好的你應該也見過不少,為什麼是她啊?”
陳路周沉默了半晌,發梢在黑夜裡擋住他的眼睛,輪廓清俊,他簡單地把第一次吃燒烤那晚的情景娓娓道來:“還記得那晚吃夜宵嗎?我跟她第一次見麵,我當時幫一個殘疾人占座,跟小孩吵嘴,小孩過去找大人來理論,她走過來說要幫我錄音,不會讓人冤枉我的,這種無條件被人站邊的滋味還挺爽的。這應該是開始吧,後來我自己也不知道了。”
“到什麼程度了?出國能忘掉嗎?”朱仰起提問三連,“回來還喜歡嗎?”
“你覺得呢?”陳路周冷不丁掃他一眼,心說,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
他傾身過去拿起茶幾上的棉簽,沾了沾紅花油,一邊抹一邊挺坦誠地說,“我跟她說白了認識也就這麼幾天,能到什麼程度,我不是開玩笑的,她哪怕在北京跟人談戀愛,我就希望那男的靠譜點,徐梔那性格真的不會保護自己,我就怕那男的可能還沒進入感情狀態,她就猴急猴急地要跟人發生點什麼。”
朱仰起若有所思地眯縫起眼睛,說到底陳大少爺還是個保守的人啊,他托著長音說,“哦——談戀愛沒關係,怕她跟人上/床,懂了,你是個潔癖。”
陳路周想起徐光霽問他是不是有處/女情結,但哪是這個意思,上完藥,袖子還卷在手肘處,哪怕受著傷,手臂線條也是勁瘦流暢,在昏黃的光線下,蘊藏著說不出的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