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沒留下聯係方式,連惠以為自己再也見不著他了,後來老師介紹她去電影譯製廠配音的時候,又遇見傅玉青,傅玉青是那家譯製廠的掛名導演,自然而然,傅玉青就開始約她吃飯,其實那時候隱隱約約也聽譯製廠的幾個女孩說過,傅玉青性子很花,譯製廠好幾個女孩子他都追過。連惠當時明知道他不是個好人,但還是淪陷了。
後來在一起沒多久,譯製廠來了跟女孩,聲音跟她很像,加上之前那些傳聞,連惠一度以為傅玉青和林秋蝶之間的關係曖昧,直到她發現林秋蝶一門心思就隻想賺錢,對傅玉青彆說青眼,給的都是白眼,後來她找了個男朋友,跟傅玉青完全是相反的性子,一個老實巴交的醫學生。連惠才確定他倆沒私情,可儘管是這樣,對傅玉青青眼相加的女孩並不少,直到有一次,那個女孩找上門來。連惠才知道他死性難改。
傅玉青解釋說隻是喝多了,多聊了兩句,什麼都沒乾,那時候事業如日中天,又是如此年輕氣盛,連惠甚至覺得他當時那個口氣就是,我能跟你解釋這兩句,就已經耐心夠足了,你還想怎麼樣?
雖然傅玉青沒這麼說,可她心裡覺得他當時就是這麼想的。
如此鬨了幾次之後,傅玉青也徹底不耐煩了,冷著臉對她說了句,行,你要分手就分吧,分了就不要回來找我。
因為之前也鬨過幾次分手,最後都被傅玉青三言兩語哄回去了,後來甚至還被傅玉青嘲諷過幾次,每次都拿分手威脅我有意思嗎?想證明什麼?證明你跟彆人不一樣是嗎?所以那次分手,連惠是下了一個大決心,死都不會回去找他。
結果沒幾天,連惠發現自己懷孕了,拿到孕檢報告的時候,她想過把孩子打掉,直到去醫院之前那晚,夜裡做夢,夢裡的孩子就是陳路周小時候的樣子,對著她叫媽媽,連惠心裡不舍,摒棄了之前所有的事情,心裡抱著一絲希冀去找傅玉青。
傅玉青知道她懷孕的時候,在電話裡沉默了很久,問她是什麼意思。
那會兒,連惠的心瞬間就涼了半截,連惠還是厚著臉皮把心裡最真實的想法說出來,我要跟你結婚,無論他怎麼樣,但這個孩子她想生下來。
傅玉青沉默更久,最後才說,連惠,我從沒打算結婚。
也是在那刻,連惠終於知道自己到底在傅玉青那裡扮演著什麼角色,也終於明白,浪子就是浪子,浪子永遠不可能回頭。
如今過去二十年,徐光霽說傅玉青一直沒結婚,連惠並不關心,聽了也隻想笑。並無其他,她現在隻想讓陳路周過得更好一點,她也懶得跟他寒暄,開門見山地說:“我知道你現在肚子裡一大串話要問我,但我覺得沒必要告訴你,我隻想知道,你打算怎麼對待陳路周。”
傅玉青抽著煙,眼睛微微眯著,看著外麵重重的雨幕,好像在欣賞一幅跟自己無關的壁畫,“他是我兒子,我能怎麼對待?”
連惠點點頭,有這句話就夠了,補了一句,“你要不放心,去做個親子鑒定。當然他認不認你是他的事情,你想認他,你就得拿出誠意來。”
傅玉青沒接話,麵色凝重地沉默了一會兒,不知道在想什麼。
過了一會兒,他說:“所以,當年你去福利院找他的時候,他還在是嗎?”
“誰讓你連自己的兒子都認不出來呢?”
“我那時候在icu躺了三四年,我連我媽都快認不出來了,我怎麼認一個半歲的小孩?”
連惠笑了:“你但凡稍微上點心,你怎麼會認不出來,陳路周比同齡的小孩長得好看多少你不知道?你從我這抱回去之後你壓根就沒仔細看過他。”
確實,傅玉青那時年輕氣盛,憑空多出一個兒子來,那陣又在到處比賽,公司裡的事情都給彆人管了,等他比完賽回來,譯製廠都快倒閉了,忙得焦頭爛額,孩子都是丟給他媽和保姆帶。
連惠冷笑說:“如果你真的上心,你後來為什麼不找他?你們家人脈關係網這麼強大,你真的一點消息都查不到?你不可能不知道我後來在福利院領養了一個小孩,你用腳趾頭想想,那個小孩是誰?我甚至懷疑你當時跟我說你媽把小孩送進去,壓根就是你自己送進去的,你巴不得他丟了,沒了孩子,又是黃金單身漢。傅玉青,彆說你做不出來,你這種人,什麼事情做不出來。”
傅玉青慢條斯理地撣了撣煙灰,表情嘲諷,“那你真是太看得起我了,連惠,我這個人再沒底線,也做不出扔小孩的事情。你當初跟那個男的說要結婚的時候,我有沒有跟你說過,讓你等我一陣,等我處理完事情再跟你說。你當時怎麼跟我說的,你說你已經愛上他了。算了,現在跟你扯這些也沒意義,隻是有一點,你可能真想岔了。”
他吐了口煙霧,淡聲說:“我出事之後,那幾年掃/黑嚴打,我爸風頭勁,首當其衝,有些事情說出來你可能不信,老梁你還記得嗎?”
“我和林秋蝶的配音老師?”
傅玉青說:“嗯,家裡被人查出幾盒黃/色錄像帶,直接槍斃了。”
連惠一愣,那幾年確實情勢震蕩,各種批/鬥,舉報,混黑混白的,人人自危,做撈偏門生意的也都一個個望風而逃,老梁以前也是跟他爸混的,總歸有些黑背景的,都是重點調查對象。
傅玉青把煙頭碾滅在垃圾桶的岩石上,“我們家的舉報信堆起來比我人都高,連我媽都被拉進去盤問,我當時在醫院,躲過一劫。當天晚上,我們家所有人都逃到國外去了。我醒來的時候,譯製廠已經倒閉了,所有能掙錢的生意都被封了,那時候嚴打還沒停,我身邊不少人都進去了。我媽勸我去國外避避風頭,那時候我連我自己能不能活下去我都不知道,你告訴我他被人領養走了,我那時侯心裡鬆了一口氣,能收養的家庭,家庭條件肯定不會差,至少比跟著我好。”
連惠:“所以你現在沒錢是嗎?”
傅玉青:“……”
雨漸漸小了些,砸在水坑上,泛起一圈圈漣漪,傅玉青歎了口氣,“沒太多,總有點,等情勢好了點,跟人賽車掙了點,我把之前的一個賭場讓林秋蝶給我改成了度假山莊,炒炒茶什麼的,總歸還算有點積蓄。等緩過來,時間已經過去好幾年了,我讓人幫我打聽過幾次,但是基本都是石沉大海。時間一長,我已經不敢找了。”
連惠:“說這些也沒意義了,你多掙點錢吧,彆等著老徐要聘禮,你一分錢拿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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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開學還有一周的時候,陳路周和徐梔在病房訂準備回北京的機票,老徐靠著床頭,悠閒地磕著瓜子說:“你們幾號走?”
“等你出院吧。”徐梔低著頭在手機上查票。
陳路周給老徐倒了杯水,放在床頭,老徐說了聲謝謝,放到一邊,“我明天就出院了,你們走之前給你們做頓飯吧,估計再回來就是暑假了,我聽說你們A大有什麼小學期,暑假還有一個月的課?”
“也就三周吧,”徐梔看了眼陳路周說,“不過爸,我們暑假可能不一定回來。”
老徐掃了他倆一眼,“乾嘛,私奔啊?”
陳路周暑假接了個航拍活,昨晚兩人還在商量這事兒絆了幾句嘴。
“沒,我暑假可能要去幫人拍點東西,估計回不來,徐梔應該能回來。”陳路周插著兜說。
徐梔不情不願地看了眼陳路周,兩人眼神眉來眼去。
-昨晚不是說好了嗎!我暑假留下來陪你。
-我又沒答應。
-在外麵是不是養狗了你?
-我養得起兩條嗎!
老徐算是看明白了,有人不想回來,歎了口氣,把瓜子殼拍開,隨口叮囑了兩句:“得,爸爸知道了,你們兩個在北京注意安全,沒錢就給爸爸打電話,在學校還是好好讀書。”說完,老徐從抽屜裡拿出三個紅包,遞給陳路周,“今年是徐梔第一年帶男朋友回來,這是我和老蔡的見麵禮,你先收著。”
陳路周一愣,手還在兜裡插著,“……不用。”
徐光霽往前一送,“拿著吧,徐梔以後見家長,不也得拿嗎?你要不拿,徐梔就沒得拿了。”
“拿著吧,拿著吧。”徐梔可憐巴巴地蹭著他。
陳路周從兜裡抽出手,揉揉她的腦袋,歎了口氣:“那還有一個是?”
老徐眉飛色舞地說:“就那個那個那個……”
幾人心照不宣。
陳路周低頭看著,眼皮弧度冷淡地垂著,眼神像是被繡在幾個紅包上,嘴角仿佛也被針繡住了,緊緊繃著一條掰都掰不彎的直線。
光這麼瞧著,徐光霽就知道這孩子骨頭有多硬,也有多傲氣。
半晌,陳路周才開口:“您和蔡叔的我拿著,您把他的還回去吧。”
老徐咳了聲:“他那個不是錢。”
“那是什麼?”
“你自己看不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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