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好!”
“你……?”高孝山氣噎了,噴射出來不滿意,氣哼哼往樓上跑。
“沒人!全走了!”搖搖頭。他不理解高孝山何至於這樣火急火燎,高何至於這樣執著?警察護衛隊並不在高轄區,何至於象河蚌那樣死死咬住究竟是不是紅黨的鐘震強?現在是什麼時候,還這樣念念不忘禍起蕭牆?就算鐘真的是紅黨,也應該握手言和了。潘石崖最近主要精力就是盯住一部突然出現在報社的電台,在秘碼上,頻率上,他雖然是個門外漢,可他手下有人精通這個,自從一個多月前,盯上這個目標之後,它就飄飄浮浮,這個信號出現頻率越來越高了,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藏貓貓一樣,感覺要抓住了,突然又消失了,失望時,它又飄然若現,跟蹤一段,最後發現它就在報社附近,他沒有跟任何人說過,他是一個嚴謹的人,沒有十足把握,他從不將還在虛幻中的事公開,還在隱忍之中,就準備出手一擊。
潘沒有驕人的背景,從基層一點點,熬白了頭發,才做到今天的位置,一般他不聲不響,一旦要響,就一鳴驚人,他的波瀾不驚,並不意味著:他無所是事,高孝山之所以名聲噪響,與潘石崖的情報密不可分,所以平時跋扈的高孝山,對這個人從來都是恭恭敬敬。
高孝山蹬蹬蹬攀爬到一半,突然間想起什麼,就調轉頭,追下來:“潘隊長,請留步!”
潘石崖一隻腳踏在打開的車門那兒,貓著腰,就準備抓住車門,一縱身上去。他隻得回過頭,紮煞的手無處安放,苦笑著:“高隊長,你這臨門一嗓子,是什麼意思?”
“我記得頭回你一直在跟蹤一個神密的信號,有什麼進展了嗎?”
“沒有實質性進展,怎麼?你怎麼想起這個來了?”
“會不會是潛伏的日諜?小鬼子德川聯隊距離我們並不遠,隻隔一個臨江,臨江是平原地區,無險可守,打到龍澤縣,隻是時間問題。”
“也許,你過去不是一直在抓紅黨嗎?怎麼?你要轉舵?”
“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
“你有那麼多精力嗎?”
“魚和熊掌可以兼得!”
“除非你象猴子,疲於奔命。”
“沒事我要走了!”
“潘隊長,可否捎我一段?”
“我們同路嗎?”
“我隻到翰林路就下了!”
“你去那兒乾什麼?”
“約會老相好的,不可以嗎?”一臉陽光,一臉浮躁。
“請吧!”
高孝山故意不開車,寧願多跑一條街,很想查清那個人是誰,但一直看不見那個人的臉,就象影子跟著他,他很不舒服,他不開車,目標小,就是為了找出那個迷一樣的人物:那個人不會是祁春風吧?他一度出現這樣的狂想,啞然失笑了,怎麼可能?祁就是個不諳世故,鑽進書縫中的書蟲,如果他有心,知道向蓮這樣長相乖巧,性格溫惋,脾氣嬌好,有一點點詩情畫意的女人需要什麼,決不會留下縫隙,讓他這個本沒有什麼交集的男人,放肆插上一足,這一足插得有些深,象木榫與木榫相扣,如果硬要分開,就得傷筋動骨。他在心中一遍又一遍過濾那個冰涼有些蒼老沙啞,那種聲音,經曆過歲月沉澱,並且看慣滾滾紅塵,潮漲潮落,有些固執。
那會是誰呢?他先從熟人堆裡過濾,濾到最後,什麼也沒有,不,沒有一個人符合這一特征的,最後他斷定這一定是一個他並不熟悉的人,從他的話語縫隙中,知道不是日本人,因為時不時透露出龍澤當地方言,那這個人究竟是誰?他一瞬之間,看過這個人模糊的身影,粗而壯,身材較魁梧,儘管他躬著腰,他還是能判斷這個人在1?70米以上,他決定要抓住這個人,看清他真麵目。
高孝山拐進一家成衣店,短時間挑了一身自己從不穿的長衣服,把禮帽換成單布帽,甚至也佝僂著腰,還哼哈裝咳嗽,邊走邊用餘光掃描周邊,確定沒有人跟蹤,他才壯著膽子,快步走。
夕陽跌到路上,被人踩得亂七八糟,高孝山拐過一條街,象乞丐溜牆角,並順著陰暗牆角,往下滑動蹲下,壓低帽簷,牆上的綠織的青苔,被他搓掉下不少,潮濕曆儘千辛萬苦,好容易繡織出來的苔,就這樣不經意撕爛搓碎,掉到地上。這是個商定見麵的日子,他相信:隻要他有足夠的耐心,一定可以等來那個人,一定能撕下他的偽裝。
街上行人多起來,這是午飯前後,饑餓催促著腳步,腳步歡實,炊煙的香氣飄到大街上,吸吸鼻子,家的味道,濃重得讓人空空的胃,膨脹張開,焦急等待食物的填充,涎水會催促欲望,象千萬隻蟲子,碌碌在胃子裡翻拱,吃飯成了一件大事,無須掩飾,饕餮吃相,是一種幸福,幸福需要咀嚼。
為了裝,高孝山瑟縮發抖,沒有幾個人注意到他,就算注意到,也是驚鴻一瞥,他要裝,就是乞丐,可以同情,不可以施以援手,這是人的劣根性,多一事不及少一事,身逢亂世,苟且偷生,誰也不敢大意,誰也不敢隨心所欲,社會環境太差,人在世間行走,總是左右碰壁,青頭紫臉正常。
夕陽落在手上,抓不住地虛無,脊背冰涼,牆是潮濕的,靠不得,突然,他看見一個人影,和存在於心的那個人有些相似,仍然是那身永遠洗滌得很乾淨的粗布衣,甚至是有時他能從那件衣服上,嗅到不多見香胰子的味道,有水果的芳香,有青草的青匝匝的味道,這人一塵不染,說明他沒有從
事繁重的體力勞動。
走近,再近些,他似乎嗅到那種與眾不同的味道,那人輕聲咳嗽一下,既不是哮喘的症狀,更不是偶感風寒的體征,就是一種習慣,是他!確定是這個人!手心來汗,手不斷動著,他隱忍著:等待一蹴而就的機會!然而,那個人這時卻站在鬆散的人群中不動了,是發現自己了?不太可能,他想聽一聽這個人的聲音,以便更好確認:手在潮濕、肮臟的地上亂摸,象癩蛤蟆亦步亦趨,終於一塊經年遺忘地上的小砂礓,攥在手裡,判斷,準確無誤,投擲到那人腳下,那個人跳躍著,砂礓從腳下飛過,那人說話了,可是這時一輛汽車急馳而過,那人跳到另一邊,汽車秋風掃落葉般呼嘯而過,那個人的聲音淹沒在聲海裡,他分辨不清哪個是不是他要聽到的聲音。他頹廢依在牆上,等待著再次的可能,可是那個人抬步要走。
千載難逢,不容錯過。他象青蛙彈跳起來,迅雷不及掩耳,從這個路邊,跳竄到那個路邊,象箭射了出去。那個人沒有想到:高孝山如此敏捷,動作太快,在那個人怔怔一瞬間:被他抓住!
“你要乾什麼?”一時間懵圈了。
“你個老小子,害得我好苦,你說:你究竟是什麼人?”冰涼的手銬,就套在那人手腕上。
“你要乾什麼?我不認識你!”這個驚恐萬狀的聲音,發顫,在抖,過濾一下聲音的雜質,就是那個聲音。
“到了警察局,你就什麼都明白了。我為了找出你,看,專門置辦了這身行頭,我一生最終愛的禮帽也被迫扔了,你讓我坐臥不寧,茶飯不思!”他扔了布帽,甩脫了外衣,雖然很嶄新,他已經不需要偽裝了。
“你一定是認錯人了,我並不認識你!”
“狡辯?我告訴你:大可不必!你是日諜,亦或是共黨,也不要謙虛,更不要裝可憐,在我這裡,淚水的作用微乎其微,彆說你是男人,就算你換個性彆也不好使!你讓我日思夜想,好不辛苦呀,說說吧,為誰做事?為何要要挾我?”
“我真不知道你說什麼!”
“好吧,換個地方你就知道了!我有的是功夫對付你這號死硬分子!走!”象拎隻小雞,拖著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