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嬸看了下剩的兩個丸子，好心地提議：“打包還要一塊錢呢，就剩兩個了吃了吧。”
方雲焰把貓拎回懷裡，聞言假笑了下：“家裡貓咪吃不下了，還是打包。”
一手抱著貓，一手提著打包袋，少年溜溜達達往自己的車廂走。
毛緲緲打了個哈欠，窩在少年溫熱的懷裡昏昏欲睡。
穿過一節車廂，原本漫不經心的方雲焰腳步突然頓了頓，肌肉一下子緊繃起來，連窩在他懷裡的毛緲緲都感受到了。
方雲焰下意識地把抱貓的手往上舉了舉，貓頭直接擋住了他的大半張臉，頭上的帽子也更往下壓了壓，整張臉幾乎都被遮擋住。
連視線都受到了阻礙。
然後他加快了腳步，幾乎是半盲著匆匆從這節車廂穿過。
不同尋常的舉動讓毛緲緲清醒了些，嗅到了令人不安的氣息。
“喵？”她低聲問。
方雲焰沒回答，直到離開了這節車廂，他才放緩了腳步，閃身進入火車上的廁所隔間鎖上門。
“喵喵？”
火車上的廁所並不乾淨，但毛緲緲此刻也沒心情計較這個，追問著發生了什麼事。
方雲焰的臉色有些蒼白，他把擋住視線的鴨舌往上推了推，冷靜了幾秒才壓低聲音回答：“剛剛那個車廂，有一對看著像夫妻的人帶著一個小孩子，他們是人販子。”
啊？毛緲緲驚了，努力回想剛剛走過的那節車廂裡誰像人販子，但她之前昏昏欲睡，根本就沒有觀察過那些乘客，現在完全想不起來。
“坐在22C靠窗戶的位置。”方雲焰提醒道。
毛緲緲繼續回想，還是沒想起來：“你怎麼知道人家是人販子？”
“夫妻倆看著三十多歲，穿著打扮很普通但收拾的非常整潔，很多拐子為了降低彆人的警惕心，就會這樣打扮，看著是很老實又愛乾淨的形象。”
“喵，但是也不能單憑穿著打扮就認定彆人是人販子啊？”
“那是你沒有看見他們帶的孩子。”方雲焰的聲音漸漸變得冷凝，“女人抱著一個正在睡覺的三四歲的孩子，那孩子身上穿的衣服是牌子貨，一套衣服售價在千元上下，一對穿著打扮如此樸素的夫妻，會給孩子買這麼貴的衣服嗎？”
毛緲緲表情嚴肅地順著分析：“說不準人家就是比較疼愛孩子呢？有很多父母自己舍不得吃穿，但會給孩子提供很好的條件。”
那種自己在家吃糠咽菜，出門連公交都舍不得坐的父母，卻會傾儘所有給孩子買名牌服飾，這種事也不鮮見。
雖然毛緲緲不讚同他們的行為，但慈父慈母的一片拳拳心意卻是真實的。
方雲焰冷笑一聲：“怪就怪在，父母衣著樸素但整潔，孩子穿著千元的名牌服飾，衣服卻臟兮兮的，上麵沾著泥土和油漬，甚至連孩子的臉上都有黑漬。”
“敢問有哪對寵愛孩子的父母，一邊省吃儉用給孩子買名牌，一邊對孩子臟成這個樣子都不管？”
毛緲緲恍然大悟，她剛剛沒看見那對帶著小孩的夫妻，否則當時就會生疑的。
不負責任把孩子養的臟兮兮的父母確實有，但這樣的父母又怎麼可能委屈自己卻給孩子買名牌呢？
舍得自己吃苦也要給孩子提供最好條件的父母，又怎麼會讓孩子渾身臟兮兮的？
“那孩子一直在睡覺，我懷疑是被下了藥，不然孩子清醒的話一定會鬨。”方雲焰補充了句，“這對人販子拐走了彆人家的小孩，喂了藥帶上火車去彆的省市轉手賣掉，家長根本找不回來。”
他的聲音清晰，隱隱蘊含著一股憤怒的情緒。
毛緲緲想起來，麵前的少年也是幼時被拐賣，這是他以前經曆過的事情嗎？
“喵喵！”毛緲緲激動地請纓，“我們該怎麼辦？不能讓人販子逍遙法外！”
貓咪摩拳擦掌，咧嘴露出尖利的犬牙，一副要衝出去跟人販子乾架的模樣。
看小貓咪這麼激動，方雲焰拍拍她的頭：“急什麼，用不上你。”
毛緲緲不滿地喵喵，論起戰鬥力來說，方雲焰這小矮子說不定還不如她呢！乾什麼瞧不起小貓咪啊？
方雲焰按住想要大展身手的貓，另一隻手艱難地拉開背包拉鏈從裡麵取出手機，盯著廁所的一個點，單手撥號。
毛緲緲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發現那麵側壁上貼著一條溫馨提示。
一個戴著警帽的卡通小人印在上頭，下書一行字：有困難，找乘警，歡迎撥打24小時熱線電話。
後麵跟了一串電話號碼。
毛緲緲：……
這時候方雲焰撥打的電話已經接通了，裡麵傳來警花小姐姐溫柔利落的聲音，詢問他有什麼事。
在彆人麵前一向寡言少語的方雲焰這時候也不啞巴了，條理清晰地把剛才給毛緲緲分析的話再對電話裡的乘警複述了一遍。
“……由此，我可以百分百確定他們就是人販子，他們的座位是8號車廂22C，我懷疑車上可能還有同夥，希望警察叔叔和阿姨你們能在下一站前把他們抓住。”
聽完這一串有理有據的報警，警花小姐姐鄭重地回答：“我們會的，感謝你提供的線索。”
掛斷電話，一直緊繃的方雲焰微微放鬆了下來，臉上的表情也沒那麼冷了。
全程旁觀了方雲焰的一係列操作，毛緲緲大開眼界，即使跟他有過節，也不得不承認這時候的少年好帥。
跟在學校的時候方雲焰凹出來的膚淺男神形象不同，也跟在方家立的自閉人設迥異，站在火車肮臟的廁所裡盯著小紙片報警的少年，比穿著名牌光鮮亮麗地待在豪宅裡時要閃亮亮得多。
“這人要是平時不那麼討嫌的話……”毛緲緲沉思，立即就被大掌rua貓頭。
“想啥好事呢？”方雲焰用毛緲緲很熟悉的討嫌眼神看著她，舉起手裡打包的肉丸子，“晚飯還吃肉丸啊。”
毛緲緲：……？
“喵喵！！”她拒絕！！她拒絕再吃這個拎進臭烘烘的廁所裡醃漬過的剩肉丸，她拒絕！
“浪費可恥。”
“喵喵！！！”
帥不過三秒，正經不過一瞬，畫風立刻又變回了平時的狀態，方雲焰悄悄鬆了一口氣。
他不擅長麵對彆人的崇拜和好意，就像家裡的小妹妹一直努力親近他的時候，他也完全不知該如何麵對，隻能用自閉人設蒙混過關。
麵對貓貓時也一樣，他寧願貓貓跟他吵架，也不想要貓貓對他的好感。
抱著一路罵罵咧咧的貓咪回到自己的座位，順帶一提，方雲焰終於扛不住貓咪的強烈拒絕把那兩個剩丸子丟進了垃圾箱。
“真是浪費。”方雲焰痛心疾首。
“怕浪費你去吃。”毛緲緲不客氣地說。
方雲焰閉嘴，他才不吃貓剩下的東西！
沒過幾分鐘，火車慢慢停了下來，外麵還是荒野，並沒有到站點，但車上的乘客卻已經習以為常。
坐過火車的人都知道，兩列火車在路上相遇時，其中一輛就會停下來，等待另一輛車先走。
他們乘坐的這種綠皮車是最慢的車次，不僅會在每個犄角旮旯的小站停靠，遇到彆的火車也總是它停下讓車，這是低廉的票價所附帶的東西。
乘客們同樣以為這隻是一次普通的讓車，但方雲焰和毛緲緲對視一眼，卻明白這次可能不是讓車，而是為了抓人販子。
車站人流量大，等車進站後人販子很可能混在人流中逃竄，隻有在封閉的車廂內才是抓捕他們的最好地點。
現在火車停在荒郊野外，正好給車上乘警排查罪犯的時間。
雖然停車會讓十多個小時的旅程拉得更長，但方雲焰和毛緲緲心中卻是高興的。
就算揪不出其他的同夥，至少也阻止了一個孩子被拐賣，避免了一個孩子一生的悲劇，和一個家庭的痛苦。
方雲焰難得露出一個很正常的微笑，撓了撓貓咪的下巴溫聲說：“等到站了你想吃什麼？五十塊以內，我都給你買。”
毛緲緲有點無語，到底該說他摳門還是大方，五十塊雖然不少，但她在方家的夥食標準可比這個高，畢竟新鮮的肉不便宜，她吃的頂級三文魚更貴。
但相比起中午這頓15塊錢的肉丸子……好吧，至少翻了幾倍呢！
“可彆不知足，我家以前養的狗都是跟著家裡吃飯的，哪有那麼多肉吃。”
她又不是狗。毛緲緲無趣地喵了聲，但對方雲焰時時掛在嘴邊的狗狗升起了一點點興趣。
就方雲焰這討人嫌的樣子，能被他惦記的狗是啥樣的？
“我的狗啊，很可愛的，乖巧又懂禮貌，溫柔又體貼。”
是嘛？毛緲緲甩了甩尾巴，她想起孟晟的哈德斯，還有聖美華校門口那條小雪納瑞，在她心目中狗狗大多是那樣的。
熱情但多少有點二。
當然，也有少少的一部分狗……像那條金毛。
毛緲緲有些得意，貓臉上露出嘚瑟的笑容，再乖巧再溫柔再懂事的狗，有她養的金毛聰明可愛嗎？
不存在的，她不相信有比她的金毛更完美的狗。
金毛就是她的夢中情狗。
方雲焰還在誇他的狗：“雖然隻是條金毛串串兒，但很漂亮，每次吃飯都會跟我打聲招呼，完全不會隨便撲人，很通人性……”
“而且，它聽得懂我說話，它還會陪著我跟我聊天，但是卻完全不會煩人，它有一種大狗狗很少見的那種……嗯，分寸感。”
“它喜歡吃牛肉，但牛肉挺貴的，家裡不會喂一條狗這麼精細的東西，它大部分時間跟著我們吃白米飯，再加點蔬菜和肉沫什麼的，也吃得挺香。”
“出去遛狗的時候它也不會太過興奮，總是跟著主人的步伐。不過也並不是沒脾氣，有次家裡的小孩兒在外麵被彆的狗堵住玩鬨，嚇得小孩兒都快哭了，它會很凶地把狗趕走。”
方雲焰難得絮叨著。
而聽著聽著，毛緲緲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