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良沉吟半響,輕歎道:“漢王念及蒼生百姓艱難,這等仁慈之心,必定上達上天。”頓了頓,又麵容肅穆道,“項籍施展這條毒計,用意就是要離間大王與麾下諸將。眼下在這即將覆滅項籍的緊要時刻,正是要眾將合力上下一心,一旦君臣心生間隙,則大事休矣,因此還請漢王對諸將大加安撫,千萬不能小不忍則亂大謀。”
聽張良懇切的言辭,劉邦站起身來,重重一拂袍袖,焦躁道:
“我又如何不知?像樊噲、蕭何、酈商、傅寬等,自身並不具備封王條件,他們也是心知肚明,但項籍小兒的分封,依舊難保他們不動彆樣心思,想要讓他們繼續不生二心,忠於職事,就需要加以安撫。可僅僅空口白牙的安撫,他們又豈會聽從而不心生怨恨?
其餘像曹參、周勃、呂澤、靳歙等,不僅有實打實的雄厚軍功,打下了大片疆域,麾下也各有歸屬於他們自己的強大軍隊,是真個具備稱王資格的。對於他們,除了封王,彆的封賞又如何能被他們看在眼裡?”
“大王既然不想封王,那就重封他們為侯。像蕭何、樊噲等,自己也知道自身不具備封王資格,大王一一召見他們,親自安撫,做出承諾,他們肯定會心悅誠服的聽從的。
至於曹參、周勃、呂澤等,派遣陳平都尉去說服他們,讓他們認清形勢。他們也都是聰明人,麵對大王亮明的態度,會做出正確的選擇的。然後大王再封以重侯,厚給食邑,進行安撫,他們心頭的貪念也就消弭下去了。”
劉邦皺眉道:“這樣不過是一時間按住了他們。他們麾下都各擁重兵,後麵一旦派遣他們引兵外出攻伐,到時候半路帶著軍隊跑去項羽所封他們的諸侯國去,卻怎麼辦?”
“也簡單,隻要他們俯首同意大王封侯,做出低順的姿態,大王立即將他們麾下軍隊進行互調。如此將、兵互不相知,自然就沒有自立的基礎。要是有將領不同意,大王正好可以斬殺示威。在眼前大營中,他們還翻不起浪來。”
劉邦雙眼一亮,一時間一張老臉眉飛色舞,拍手連連叫稱好:“我就知道子房肯有會有對策!嗬嗬,有子房在,我又有什麼值得憂慮的?”末了,他又頗為躊躇,壓低嗓音道:“隻是這麼多將領,具體封他們什麼侯爵,需要多方考量,卻不是三兩日可成的事兒,沒有一年半載就怕難以理清。當前又處於與楚軍大戰的緊要關頭,那裡能分出這等心神來?但要拖延日久,怕又要引起這些將領的懷疑與不滿,以為在哄騙他們,到時弄巧成拙更不好收拾,這卻怎麼辦?”
“這也好辦,大王你有沒有眾將都知道的、你最痛恨卻又頗有功勞的將領?”
“有,雍齒。這混賬是我同鄉,沛縣的豪強,卻一直看不起我。我起兵反秦,在外征戰,讓他留守,這個混賬竟然背叛我,帶著沛縣子弟投靠了魏國。我回去打了兩三次沒有打下來,後來還是靠著向項梁借兵才攻打下來。這混賬卻沒有捉住,逃去了魏國。後來攻打趙國時,這混賬以趙國將領身份再次投降我,我想殺他,王陵多次勸說我,才放過了他。此後這廝在與楚的作戰中,倒也立下了不少功勞,讓我越發不忍心殺之,拖延至今。此事諸將無有不知。”
“那就先重封雍齒,然後對諸將說明,待大破項籍後,再行具體封賞他們。諸將見雍齒都重封了,對於你的承諾也就放心了。”張良毫不遲疑道。
劉邦一聽,越想這計策越妙,困擾了他一夜的難題被張良就此化解,興奮在營帳內走來走去,連臂膀箭傷疼痛都感覺不到了,暗暗不住思考著接下來如何具體施為,將此事圓滿而無瑕疵的解決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