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怔,手握雙刀,向前走了一步。
適才她立於上方一塊凸出的石階上,背後恰有一道陽光照過來,看不清形貌,此時走進陰影裡,宋澤方看清楚。原來是一個四十歲上下的婦人,穿一身寶藍色勁裝,十分明豔颯爽,混不似這個年歲。
這婦人也定睛看了看,突然深吸一口氣,快步走下石階,來到跟前:“月墨?...你是月墨?”
二十年前,如煙夫人崔月墨被赤焰魔君一掌打成重傷,性命垂危,江懷珠千辛萬苦將她帶到靈山上,悉心調理,終於慢慢好轉。卻始終無法治愈赤練玄冥掌留下的創傷,乃至於她每日卯時、未時、亥時三個時辰,全身便如同在沸水中翻煮,痛苦無比。為此,江懷珠取了昆侖山冰川雪窩中的千年寒冰,灌注冰魄遊龍的內力,製成一副冰麵具,隻有靠著這幅麵具,崔月墨才能稍稍好過。
十七年前,赤焰魔君尋到了靈山。他自己也因為當年那一掌心緒激蕩,引致走火入魔,功力儘毀,還變成了不陰不陽之身。但也正因此,令他於極度悲憤絕望之中悟出了置之死地而後生的道理,突破了赤練玄冥掌的第九重,功力大成。其後乃知,要將這路功夫練到極致,必須經曆廢功這一關,拋棄所有,破舊立新,從無到有,方至臻化境。
雙方交手,江懷珠一時落了下風,又要顧及崔月墨,深感吃力,靠著熟悉靈山地形,二人才勉強逃得性命。
在那之後,江懷珠果斷將崔月墨送了出去,藏到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此後每隔幾月或幾年,便更換一處藏身點,直至十六年後,他終於找到了能徹底消除崔月墨身上毒掌掌力的方法。
在這十六年間,赤焰魔君走遍大江南北,去到江懷珠昔年遊曆過的每一個地方,暗中探訪每一個門派,查找每一個與他結識過的人,以此尋覓崔月墨可能的藏身地點。
歲月悠悠,辰兮便在這段旅途中漸漸長大了。
而這條漫長的逃殺路的起點,就是這片大沙漠中的千山洞窟,這裡是崔月墨離開靈山之後,第一個藏身的地方。
趙錦雲看著如煙夫人,將她從頭到腳望了個遍。當年她臉上總戴著一副難看的麵具,隻露出兩隻眼睛,但就是這一雙秋水般美麗的眸子,讓她過目難忘。
到如今,她仍然能憑著這一雙眼睛,認出了十七年後的崔月墨。
趙錦雲難以置信地拉著她的手,驚喜萬分:“這...這...月墨...你怎麼來了?你竟然回來了!”又將她抱起來轉了個圈,高興得像個小孩子一樣。
如煙夫人也激動得流下淚來,伸手婆娑著趙錦雲的頭發和臉頰:“是...錦雲,我回來了,我回家了!你還好嗎?胖大哥還好嗎?忠兒呢,忠兒好嗎?”
江懷珠咳嗽了一聲,女人一見麵,就有聊不完的話題,敘不完的舊,必須打斷一下。
趙錦雲這才正眼去瞧江懷珠,“哦”了一聲,說道:“是你啊,你還跟著她呢?變成這樣了,剛才簡直沒有認出來。”
說完這一句,再不看他,又轉向如煙夫人,柔聲笑道:“你來怎麼也不說一聲?這地方入口隱蔽,不好找,朋友來都是憑暗號,你們這般闖進來,他們還以為是來找你大哥晦氣的,這才動了粗,你彆見怪呀!”
一疊說著,挽了如煙夫人手臂,沿石階向洞窟深處走去。
宋澤和撒力哈略有些尷尬,這婦人連江懷珠都不搭理,更彆說是他們兩個了,這到底要不要跟上去?
江懷珠苦笑一聲,似乎是在為女人間的友情撓頭,朝他二人招招手:“跟上,咱們去見胖員外!”
宋澤一麵走著,一麵疑惑:“員外?...這沙漠裡有高山已經很稀奇了,山裡還有一個員外?”
江懷珠笑道:“員外麼,當然是有錢人,有一個大莊園,園子裡有山有水,有花鳥魚蟲,飛禽走獸,珍珠黃金,駿馬美人,氣派得很呀!”
宋澤不知江懷珠是在說笑還是真話。這一路上所見所聞,應當是再稀奇也不為過了,隻是他實在想不出,在這萬千石壁洞窟之中,如何能有一個大莊園?
江懷珠回頭笑道:“誰說莊園一定是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