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木水火土,有些動作要反複做,才更有效果...
待全部做完,已經過了六七個時辰。地牢裡沒有日月,宋澤是通過這些回鶻人的反應來判斷的。金刑和火刑的時候,他們還站著欣賞,到了陣仗最大、時間最長的木刑,他們便叫了兩桌酒肉,坐在一旁邊吃邊看。等到快吃完了,就又叫上新的來。
席上的酒肉足足被換了三次,想來一整天已經過去了,要不是節目實在太精彩,估計這幾個回鶻貴族早就該回去睡覺了。
雖然場麵已經很過癮,但他們現在吃飽喝足了,都有些困倦,於是招呼士兵們加把勁兒,再把刑具玩出些花樣來。
宋澤被灌了幾碗參湯,又被封住周身要穴,不僅一時三刻死不了,連昏厥也不能夠,時時刻刻都保持著清醒。
都說疼痛能使人麻木,疼得狠了,疼得久了,也就不覺得疼了
——這是假話。
都說人在很疼痛的時候,能通過幻想其他事情,讓疼痛減弱
——這也是假話。
真正的無休止的疼痛,隻有忍受。
不過,倒真的有比疼痛本身更令人煎熬的事,宋澤對此深有體會。針刺和炮烙之刑雖然痛苦不堪,但還隻是肉體上的折磨。最難熬的還要屬水刑,除了翻江倒海的惡心,還要忍受不受控製的排泄。
每當這時候,宋澤就不得不把全部精神就放在這件事情上,儘全力克製,避免喪失尊嚴。
吐爾遜和四大部落首領顯然覺得他的反應很是有趣。他們沒料到,這個看著既文弱又膽小的漢人青年,竟能默不作聲地挺過五種刑罰,沒有聲嘶力竭,也沒有痛哭流涕,還一直在極力保持著體麵,這實在太有趣了。
到了後來,連掌刑的南棟也忍不住摸著下巴:“有的人麼,看上去目中無人,驕傲得很,實則並沒有多少骨氣,有的人麼,看上去很謙卑,很軟弱,骨子裡卻是最傲氣的。”
那渠勒首領被宋澤冰魄遊龍的真氣所傷,半邊身體到此刻方才漸漸行動自如,冷笑一聲,用回鶻語說道:“漢人最是虛偽,臉上一套,背後一套!哪像咱們回鶻的勇士!他要是真有骨氣,早就咬斷舌頭自儘了,老子若是被俘,便是這樣!”
南棟聽了這話,摸著下巴,饒有興致地看著宋澤。他也想知道,這年輕人既然咬死不肯說出師父的去向,那這般活著忍受折磨又有何益,不如早些死了。
宋澤聽不懂他們在說些什麼,他心裡的想法其實很簡單。就像七個時辰前選擇力戰到死一樣,能把這些回鶻人拖住一刻,江懷珠那邊的壓力就減輕一分。
雖然他也知道,此時此刻一定有無數回鶻士兵正在外頭全力搜捕江懷珠,但好歹這幾個主事之人還坐在自己麵前,正在喝酒吃肉,欣賞著自己受刑。倘若自己一死,他們沒有節目可看,該更加專心地去找人了。
所以無論如何要多撐兩天,隻要這幾個人還有興致呆在這裡,就說明江懷珠和如煙夫人暫時安全。
況且...他答應了要等她來的,他要和她一起去靈山,看一看那個冰天雪地的潔白世界...自己一向重信守諾,怎能食言?
於是,等到這些回鶻人把各種花樣玩膩了,也玩得累了,隻是讓人一鞭一鞭抽打他傷口的時候,宋澤就閉上眼睛,努力想想這件事。
不曉得自己中途死了,沒等到她來,算不算食言...至少不能主動食言,就等著胸口殘存的這口氣徹底消散,等到自己魂飛魄散,化灰化煙,她若知道自己儘力了,應該就不會生氣了吧...
這樣胡思亂想著,又不知挨過了幾個時辰。就在他的意識越來越模糊的時候,他看見吐爾遜站了起來,擺手示意停一下,用回鶻語說了些什麼,四大首領紛紛點頭。接著,他們命人把宋澤解了下來。
偏在此時,地牢的門開了,走進來一個回鶻人。他衣著鮮亮,身形肥碩,臉上笑眯眯的,一進來就向幾人行禮,說了一串回鶻語。
幾人顯然一愣,尤其是吐爾遜,麵上表情十分驚訝,回問了幾句。
那人躬身答了。看得出來,他的態度雖然恭敬,但話裡的內容卻極有分量,好像由不得對方不照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