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娘子冷笑一聲,並不慌張。她看過了楚南風的錦帕,知道“血祭菩薩”每次出手總是先以迅雷之勢壓製住對方,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逼對手迅速暴露出破綻。
隻因楚幽蘭所練的“落潮神功”便是這樣,雖然淩厲異常,能使任何柔軟的物件瞬間變得堅硬無比,但過剛易折,太過迅猛洶湧的東西往往後勁不足。隻要自己能挺過最初的攻擊,不被她牽製住節奏,就能等到她喘息之時。
隻要有一那麼瞬間,就是自己反守為攻的良機。
但話雖如此,這第一波攻擊卻比想象得更為持久和淩厲。源源不斷的杉樹葉從石門裡飛射出來,幾乎連成了線,又在交錯中織成了一張網,將蕭娘子牢牢罩在了當中。
楚幽蘭果然不是泛泛之輩,隻用樹葉就迫得蕭娘子應接不暇,不敢有一刻大意,隻是防守就用了七成力氣,很難再想其他。若不是她早已諳熟“落潮神功”的路數和楚幽蘭的行事風格,此刻一定會急於突破桎梏,也許還會生出一絲氣餒和絕望,而這些正是楚幽蘭想要的。
楚南風凝神看著這一切,心頭的疑惑越來越濃重,這位“血祭菩薩”不僅麵容令自己感到熟悉,就連出招的路數和凝在葉片上的內力,也讓自己感到莫名的熟悉,好像這路功夫自己曾在哪裡見過,更好像自己也會使。
“這不是劍招...”楚南風把自己熟悉的功夫想了一遍,無論是龍家的若水神劍,還是神女峰的玉女雲華劍法,自己慣常使的都是劍招,楚幽蘭的功夫裡並沒有“劍”的影子,可為什麼看起來這麼熟悉?
眼見蕭娘子辛苦支撐,楚南風暫時按下思緒,抽出禦鶴劍拋給她:“師姐,接著!”
劍光一閃,石屋裡響起一連串咳嗽聲,漫天飛舞的杉樹葉有了一瞬間的停滯。
時機終於到了,蕭娘子眼睛一眯,提劍衝入石門內。
劇烈的內力激蕩,在石屋四周蒸騰起層層雲霧,四麵石壁上皆出現細密的裂紋。雖然看不清屋內的情形,但足可想見在這等排山倒海之力的衝擊下,尋常肉體早已四分五裂。
“‘焚雲九式’...”楚南風暗暗點頭,師姐使出了看家本事,又有禦鶴劍在手,這“血祭菩薩”應當沒有那麼容易脫身了。
更何況,此人看起來好像離油儘燈枯不遠了,不知道是不是多年傷病累積,總之這一次蕭師姐應該可以得償所願了。
唐真真一直緊張地攥著楚南風的手,比起蕭娘子的安危,她更擔心一旦師姐敵不過屋裡的那位,自己的風哥哥就隻有拖著病體親自上陣了,這一打恐怕凶多吉少。
楚南風輕輕安撫她,一麵凝神看著石門,裡麵傳來激烈的打鬥聲,夾著不間斷的咳嗽和喘息。忽然,隻聽“噗”一聲輕響,是劍尖穿透衣衫刺入血肉的聲音,緊接著是一聲悶哼,一人倒飛出去撞在了牆壁上。
須臾之後,圍繞在石屋四周的雲霧散去了。楚南風立刻鬆開唐真真的手:“你帶石澈先去一邊躲起來,我去看看。”
唐真真急道:“不要啊,風哥哥,彆去!”見楚南風已經向石屋走去,又叫道:“我...我不想和這個小鬼頭一起!”
“我還不想和你一起呢,短毛怪!”石澈吐吐舌頭,扭頭就跑。
唐真真猶如萬箭穿心,大叫:“我打死你這小鬼!”急追而去。
楚南風快步走到石屋門口,看見楚幽蘭斜倚在椅子上,禦鶴劍刺入她腹部,原來她一直沒離開過這把椅子。而蕭娘子中了她一掌,倒在牆邊。
楚南風立刻過去扶起蕭娘子,隻見她麵如金紙,胸前凹陷下去,這一掌竟是近距離正中胸口——想是在她以禦鶴劍刺入楚幽蘭腹部的同時,又被她擊中。
楚南風心裡一沉,如果是這樣,以“落潮神功”的威力,哪怕是強弩之末,也足以要人性命了。他轉頭去看楚幽蘭,登時一怔,隻見她麵容沉靜,目光溫柔,帶著絲絲笑意,用手撫摸著禦鶴劍的劍柄,好像在看一件極稱心的禮物。
——這柄插在她肚子裡,要了她命的劍,是她極稱心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