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真真側躺在床上,呼吸均勻,似乎已經熟睡,但是辰兮剛一邁進來,她就立刻睜開眼,坐了起來。黑暗之中她一雙大眼睛閃著濡濕的光亮,小聲開口問道:“你是不是...又救了他一次?”
“沒有。”辰兮淡淡說道,在椅子上坐了下來,“這件事我幫不了他,隻能靠他自己。”
唐真真垂下眼眸,默不作聲。
辰兮看著她擔憂的樣子,心裡一軟,說道:“不過你放心,咱們就快到臘爾山了,我一定想法子治好他身上的傷,讓他再變回從前的樣子。”
唐真真忽然抬起頭,定定看著辰兮:“你曉不曉得,風哥哥最不願聽你說這句話,他也不想去臘爾山,不想治什麼傷解什麼毒。”
辰兮一怔,問道:“為什麼?”
唐真真的嘴動了動,卻又把話咽了回去:“沒什麼...反正隻要是你想做的事,他都會配合你的...”說完背過身去躺下,不再言語。
辰兮覺得莫名其妙,搖了搖頭,靠著牆壁閉上了眼睛。這小姑娘的變化好大,自己還沒騰出功夫去深究,算起來便是自從那次在小鎮上,楚南風去問了她關於“噬魂血經”的事,這小姑娘就轉了性子。
發生了什麼事情嗎?...等楚南風的身體恢複了,倒要問上一問。既然自己已經決定和他不分開了,這小姑娘的去處也該有個說法,他不能一直這般默許她留在身邊。
天亮後,三人穿過苗人穀,來到了鳳凰山的另一側山麓。老苗王出於萬般的感激,將供奉在苗王洞裡的一塊巫族護身符送給了辰兮,說道:“有了這道靈符,無論你們是求醫還是問藥,臘爾山裡的苗寨都會給幾分薄麵,想來會容易許多。”
這“護身符”實則是一麵小銅鏡,鏡子背麵刻著“遵生八箋”的符咒,與五行八卦很有相似之處。此刻辰兮顛著這麵小銅鏡,眼望無儘的山巒和在茂密樹林中層層疊疊、依山勢而上的吊腳樓,感歎一聲:“這地方,九年了,竟沒怎麼變化。”
進了大寨,立刻有幾個苗人迎上來,臉上均刺著五色刺青,好像帶著鬼怪的麵具一般。幾人見到辰兮的樣子,都有些發怔,在這群峰環繞、雲霧蒸騰的臘爾山中,眼前女子的容顏清麗絕俗,神態平靜淡然,宛然便有些神仙姿態。
又見左右二人也是漢人打扮,儀表不俗,便不敢怠慢,隻是言語不通。為首的苗人向左右吩咐了幾句,片刻便有一精通漢話的苗人趕來,客氣地問道:“客人到我山寨中,所為何事?”
辰兮說道:“多年前我曾有幸與貴寨亥金留寨主相識,聽聞大小姐精於製蠱,我的朋友中了蠱毒,我等不遠千裡而來,請求大小姐施以援手。”
那人眉頭微皺,說道:“我們老寨主已於三年前故去了,如今正是大小姐當家,這個...諸位的請求,恐怕不好辦,請入內稍候吧,我去請示大當家的意思。”
辰兮點點頭。她並沒說實話,當年她偷窺這位大小姐歐金秀製作“十年生死蠱”,被老寨主抓了個正著,被他毀去了雙目。是以她和這位大小姐之間倒沒什麼過節,反而和老寨主不對付,如今既然老寨主已死,事情倒是好辦多了。
三人在寨中穿行,隨處可見描畫著五彩鬼麵的苗人,有些還穿著誇張的豔麗衣袍,走起路來好像在舞蹈。唐真真又好奇,又有點害怕,一直抓著楚南風的衣袖。楚南風也覺得此處的苗人與彆處的大相徑庭,不由得向辰兮看去。
辰兮低聲說道:“此處山寨裡的苗人是苗疆地界上一個很獨特的分支——巫族,所以他們既是苗人,又不是普通的苗人。巫族人擅長製蠱煉毒,據說他們的血脈和鬼神有著天然的聯係,世代居住的臘爾山就是通往鬼神之境的入口,他們祖祖輩輩鎮守在這裡,是苗疆的守護神。”
楚南風點點頭:“怪不得連苗王都不能直接給他們下命令,而隻能賣給咱們幾分麵子。”
辰兮道:“是啊,臘爾山的巫族自成一脈,對其他苗族部落而言,他們既神秘又疏離。你們看見的這些人叫‘儺’,他們臉上的刺青和身上的華服,都是為了震懾和奴役鬼怪。據說他們能和鬼怪對話,並讓鬼為己所用。”
“這麼神奇?”唐真真聽得入神,“那豈非是無所不能了?”
辰兮還未答話,那精通漢話的苗人已經回來了,說道:“大當家的問你,可是當年被老寨主用金沙毀去雙眼的姑娘,若是便有請,若不是就不留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