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放怔道:“侯爺...”
“我問你,這些妖人死的時候,他們手下的黨羽是不是恰好都不在身邊?”崔桓淡淡笑道。
崔放又是一怔,這個問題他從未留意過,回想起各門派的彙報,好像果然如此。
單紹秋手下那些人形怪物根本沒有出現——他是孤身喬裝前往鄂邑同鬼孟婆會合,結果在一家偏僻的客棧裡不慎暴露了行蹤,被西陵丘家在睡夢裡下了手,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已經身中劇毒暗器。
而鬼孟婆身邊那群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青年,每個人臉上都紋著五彩花紋,好像戴了鬼怪的麵具,身手也極其詭異,在山林之中宛如一群野人,片刻即逃竄得無影無蹤。
至於剩下的幾個人,雖然隨從眾多,但真正在最後關頭留在他們身邊的卻沒有幾個,和他們死在一處的更是一個也沒有。
崔放心頭一動,好像窺破了什麼秘密,卻一時說不出來。
崔桓笑歎一聲:“真貪心啊,連手下細枝末節之人都舍不得犧牲掉,要將他們全部保全。這般心軟,難怪赤焰魔君要那樣曆練她。”
“侯爺,您的意思是說...”崔放緩緩瞪大了眼睛。
“我再問你,這些妖人的屍首,是不是都麵目全非?”永璋侯的笑意更濃。
“是...是!”崔放回憶起來,大聲答道:“侯爺所料不錯,那單紹秋所中之毒正是全身潰爛的毒藥,鬼孟婆被炸得血肉模糊,長生和化蝶在暗道裡身中數十劍,二人身上臉上均是橫七豎八的劍傷,連皮肉眼珠都翻了出來...”
永璋侯笑著抬了抬手,示意不必再說。苦力既被亂箭射成了刺蝟,那自然有不止一支箭射在了臉上,渾身上下也是血肉橫飛。而那投水的自梳女,打撈上來的時候也必定泡得不成樣子,隻能勉強認出麵容來。
崔放已經完全明白了永璋侯的意思,不禁驚道:“他們都是假的?是金蟬脫殼之計?”
永璋侯微笑道:“沒有這麼簡單。你當那單紹秋的行蹤為何偏偏被西陵丘家發現了?丘家既是接了‘飛花令’的門派,又以用毒見長,而且這一回擊殺單紹秋偏偏選用了這一種毒藥,你知道這裡頭有多少事情需要計算?雁門派去殺鬼孟婆,也是因為得到了消息,同樣的道理,是她選擇了雁門派——因為她早已看透了高晃的為人,算定他不願彆的門派輕易分去功勞,而一定會去找霹靂堂借火雷...”
話及此處,永璋侯頓了一下,恍然道:“原來連我也被計算在內了...嗬嗬,她料到高晃一得了消息,必定會第一時間尋求我的指示,而我聽了他的描述,一定會做出‘妖人已經聯合在一起’的判斷,建議他去找幫手...哈哈哈,你現在還覺得是你看走眼了嗎?”
他將案上一碗極苦的湯藥一飲而儘,仿佛那是一碗烈酒,笑道:“痛快啊,許久沒這麼痛快了。”
崔放皺眉道:“可是...小姐這麼乾,這麼多門派,就沒有一個發現端倪的嗎?”
永璋侯笑道:“好,那我問你第三個問題,這些成功誅殺了妖人的門派,事後是什麼反應?”
崔放說道:“他們當然大肆慶祝,昭告武林,提升自己的江湖地位。像雁門派這樣的,還想借機拉近和侯府的關係,所以高晃派人來說,他願意為侯爺鞏固晉中的勢力,隻盼成為侯爺的臂膀——”說著說著,若有所悟,不禁看向永璋侯。
崔桓也看著他,微笑道:“懂了麼?這一招真正的厲害之處就在於,這是個陽謀。我這個外甥女,從來沒想著瞞過任何人——她確實把這些妖人聯合在一起了,也確實玩了一次高明的金蟬脫殼,所以我的判斷沒有錯,各門派的行動一開始也沒有錯。但詭異之處就在於,我的判斷正好推動了這件事,而各門派即便事後發現自己錯了,也絕不會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