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下來,入穀的人馬隻剩下不到三分之一,還隻是行了穀口的一段路。高晃等人勉強穩住心神,忽然聽得一陣笑聲回蕩在山穀之中,立時又有一陣笑聲從對麵的山上傳出,緊接著又是一陣,這一疊聲的大笑從四麵八方傳過來,重重疊疊,震耳欲聾,好似有漫山遍野的人一齊發笑。
眾人皆心下驚懼,不自覺地聚攏在一起,不知四麵的山坡上到底有多少人,極目望去,卻並不見一個人。
“醃臢鼠輩!隻知道鬼鬼祟祟用這些陷阱,有本事出來,咱們真刀真槍乾一場!”呂廉怒喝。
話音剛落,腳下土地突然裂開十幾道蜿蜒的深溝,一雙雙手伸出來,抓住地上人的腳踝就將他們拖入地下。
“土遁術...果然是你們這群妖人!”高晃驚怒,一下子認出當初正是這群成雙成對的妖人,用土遁的法子坑殺了雁門派幾十個弟子。
說話間已有幾個來不及躲開的人被巨大的力道拖入地下,人一落入深溝之中,地麵立即閉合,再找不到一絲縫隙。
山間的笑聲隆隆震耳:“你們設陷阱殺人,就叫兵不厭詐,我們投桃報李,怎麼就不成了呢?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原來這就是正道的做派呀!哈哈哈哈...”
笑聲中,三個小山一樣高的巨人陡然降落在眾人麵前,一個長臉,一個方臉,一個長相頗有些好看。三人笑吟吟地看著剩下的人,一齊開口:“好啊,來乾一場。”
便在此時,隻聽北方山中傳來一疊聲慘叫痛呼,又夾雜著一些驚恐嚎叫之聲。原來按照高晃等人連夜商議的作戰計劃,由他們負責在穀口叫陣,再正麵強攻吸引火力,而由駝城城主桑知翊帶人偷襲北邊的山地。
駝城原本是一些往來商隊和鏢局的聚集地,後來漸漸形成了一個幫派,裡麵魚龍混雜,能人異士甚多,武功兵刃更是五花八門,由他們在複雜的山地樹林中作戰最適合不過。
與此同時,東邊的懸崖深穀必定人跡罕至,防守也最為薄弱,便由南譙閣領頭,以繩索和九節鞭為器,從後半夜就開始偷偷摸上來,到日出時分正好和西邊穀口、北邊山林一齊發動攻勢。
但是高晃的正麵攻勢遠未產生效果,他們現在自身難保,更不可能和北邊、東邊的人形成合力。
此時駝城帶領的幾個門派也完全陷入被動之中。北邊山勢較緩而多洞穴,他們甫一進入就被一大群人形野獸包圍了,這些人移動速度奇快,攻擊毫無章法,與山石林木完美融合,完全不能按照“人”的辦法去應對。
他們全然是“獸”,有獸的凶殘和強悍,但卻又比獸聰明得多——狡詐、靈活,訓練有素,一陣婉轉悠揚的笛音如一縷絲線纏繞在林間,給他們無比精準的指令,宛如一隻半空中的手同時牽引著上百隻野獸,時聚時散,時隱時現。
眾門派弟子哪裡見過這些,一盞茶功夫已死傷過半。虎、豹、野豬、猿猴還有蛇、蜘蛛和蟲子,樹梢上、山洞裡皆是躲不開又殺不儘的人形怪物,他們殺起人來甚至沒有招式,爪撕牙咬,急速刁鑽,又狠又絕。
廝殺了約一炷香功夫,眾人仍沒有辦法走出這片森林去往下方山穀彙合。桑知翊深知對方已占儘天時地利,而且顯然做了充分的準備,不知已在這片山林中訓練了多久,好像知道遲早會有一場大戰一樣。如今再這樣耗下去,自己隻怕要全軍覆沒,若被對方生擒,豈非再無顏麵立足於江湖,當即決定先行撤退,容後再議。
隻是現在要撤也不容易,後山的山勢本就崎嶇,他們也是花了一番力氣才攀援上來。便在此時,通往山下的路似乎通暢了不少,在笛聲的指引下,野獸們的攻擊全部向後半程集中,抓住掉隊落單的人窮追猛打,眾門派弟子皆趁著空隙向山下衝去。
桑知翊心下不安,有意阻攔,奈何林子太大,人群又早已被衝散,調度困難。又眼見下方地勢十分開闊,穀中一應田舍一目了然,若要儘快結束眼前的危機,最好的選擇就是向山下衝。
如此,不久之後,北邊山上的人群悉數進入山穀腹地。他們很快就看見從西邊穀口狂奔而來的高晃等人,以及從東邊懸崖處攀援上來的陸昭等人。三方人馬雖然彙集到了一處,但看到對方的樣子,俱都心下一涼。
最狼狽的還要數陸昭帶領的南譙閣眾人,他們自身執九節鞭,但卻臉上身上皆是深深的鞭痕,好像被人用同樣的武器結結實實抽打了一遍,令人哭笑不得。
用南譙閣弟子的話說,那些神不神鬼不鬼的人,臉上紋著油彩,身手比猴子還要敏捷,懸崖峭壁如履平地,樹枝和藤條就猶如他們的手臂揮動自如,時而纏繞抽打,時而又擰結成網。看那架勢根本不是中原人,倒像是從出生起就長在山野密林之中,與毒蛇猛獸為伍。
那些人的陣法也很奇特,以鳥語鳴叫傳遞信息,行動變幻莫測,手裡又有要命的藥粉,順風勢拋撒而出,瞬間毒倒一片。
總之他們花了大半夜功夫才從崖底爬到一半,又在峭壁上苦戰了一個多時辰,總算在日出時分突出重圍,僅剩二十幾個人立刻沒命地向穀中開闊地狂奔,隻要能離那道懸崖越遠越好。
此刻三方人馬彙聚,高晃大致查看了一下,約有一百多人。雖多有傷員,好在剩下的都是身手過硬、反應敏捷之人,還有再戰之力。
現在隻等南麵的消息——眾人都向南邊看去,隻見屋舍重重,誠然是解憂穀中人居住的地方。此時靜悄悄的,隻隱約傳來些許悶悶的聲響,好像隔著一層厚厚的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