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歡宴,至夜方歇。
夏景昀雖然是第一次接觸這個時代的酒宴,但喝酒嘛,啥時候都那麼回事,他一樣揮灑有度,進退自如。
他這番仿如生而知之的表現落在眾人眼裡,自然又是一番暗自稱奇。
雲老爺子滿意地看著自己此生唯一的徒兒,開口道:“高陽,有一事我需與你分說清楚。”
夏景昀連忙避席起身,“師父請講。”
“不必拘禮,快快坐下。”雲老爺子伸手按了按,然後道:“德妃娘娘省親之日臨近,老夫身處眾人耳目聚焦之地,此間微妙,你我之師徒關係,暫時不便對外宣揚,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你可能體諒?”
夏景昀當即道:“這也是對徒兒的保護,徒兒當然能夠體諒。”
雲老爺子滿意頷首,然後將目光看向馮秀雲。
馮秀雲連忙站起,“請老太爺放心,此事奴婢定不會吐露半字。”
“好了,時候也不早了,高陽今日奪得文魁,還未回家與家人歡聚,我們飲了此杯!”
喝完之後,雲老太爺執著夏景昀的手,將他帶到了書房之中。
常言道:女人的心房,男人的書房,都是等閒不會對人敞開的。
所以跟著走進的夏景昀登時打起精神,生怕有什麼應對不妥的地方。
雲老爺子關上房門,緩緩走到椅子上坐下,“今日之事,雖然明麵上了結,但事後定有餘波,那位鄭公子背後,有建寧太守,有州學學正,還有一幫沒了氣節的大儒,有時候不一定需要鄭天煜自己動手,就有著一些為主邀功的宵小作惡,你心裡要有防備。”
夏景昀自然是知道這些,但老爺子關心,他自然不可能裝逼說什麼我心裡早就有數之類的蠢話,嚴肅答應下來。
看著他那嚴肅的樣子,雲老爺子笑了笑,“也不必太過在意,今日我出麵替你說話,不管是誰,想要對付你,也得掂量掂量才行。”
夏景昀這才展顏一笑,“也是,師父您的威名隻需展露那麼一絲,就足以震懾宵小,讓他們不敢動彈了。”
人從來不討厭好聽的話,隻不過往往被另一種先入為主的印象左右,不喜歡的人說些好聽的,那就是油嘴滑舌,輕佻可憎,喜歡的人說來,就成了嘴甜似蜜,言暖人心了。
雲老爺子此刻就這般受用,微微頷首笑了幾下,才收斂笑容,“叫你進來,還有一事需跟你說。”
他看著夏景昀,“我先前讓府中護衛去打探你的底細,在勞工營找監工問話之時,對方說,兩日前,也有人向他打探過你的消息。”
!!!
夏景昀登時瞳孔一縮,一陣陰涼又毛骨悚然的感覺瞬間從後背升起,就像是有無數條蛇無聲爬過。
兩日前,文會還未舉辦,自己隻是一個剛剛從勞工營中出來的苦工,跟誰都沒有交集,又有誰會去打探他的底細呢?
是那位巧取豪奪了他們夏家祖產的鄰縣縣令妻弟?
還是鄭天煜呢?
“哦,另外,還有個小事。”雲老爺子嚴肅道:“這些日子,無事切莫出城,聽說外麵的山賊鬨得厲害,已經有不少人死於非命了。”
夏景昀登時肅然。
片刻之後,夏景昀和馮秀雲走出了雲府。
因為德妃省親,這一個月城中都無宵禁,此刻街頭依舊有不少人來人往,皓月初升,兩人並肩走著,頗有幾分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的曖昧。
馮秀雲微微側目,看著夏景昀的側臉,心頭感慨,就這麼一日之後,她就已經從夏景昀高攀不起的樣子,變成了需要仰望對方的姿態。
那一絲古怪而荒唐的想法,還未付諸一分實踐,便已無情破滅。
夏景昀此刻的腦中,仍舊在回旋著方才師父跟他說的話,居然還有另外一撥人在調查他的底細!
他從來不是坐以待斃的人,這事兒不搞清楚,他怕是覺都睡不好。
於是他扭頭看著馮秀雲,“大人,我想求你個事?”
馮秀雲壓著忽然翻騰的心思,深吸一口氣,胸脯一挺,想擺出如過往那般清冷孤傲的姿態,轉念想起身邊這位已經是老太爺的徒弟,是她高攀不起的人,有些鬱悶地開口道:“但說無妨。”
“明日陪我去一趟勞工營如何?”
馮秀雲眨了眨眼睛,仿佛在說,就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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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夏景昀回到了家中,不大的小院裡,正是一片喜氣洋洋的氛圍。
瞧見他進來,眾人紛紛興奮地上前,圍著他嘰嘰喳喳地問著,鬨了好一陣才消停下來。
夏景昀笑著道:“娘,伯母,你們也彆操心什麼去做小買賣的事了。爹和伯父也彆想什麼西席護院之類的事,這段時間,伱們就好好在家,養好身子。大哥有空再去尋一尋有無名師,打磨一下武力。寧真,嗯,就負責貌美如花吧!”
一家人那點粗淺心思,哪兒能瞞得過他,隻不過昨日急著準備文會的事,沒空搭理罷了。
“二哥真好!”夏寧真高興地搖著夏景昀的手。
瞧見女兒這高興得意的樣子,被戳了好幾次肺管子的夏張氏哼哼道:“說得輕巧,沒錢怎麼......”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