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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家的院子中,夏景昀早早起來。
慢條斯理地洗漱著,在家人麵前,擺出一副雲淡風輕,一如往日的樣子。
但事情往往總是有些出乎意料的地方,正當夏景昀準備吃早飯的時候,帶著夏寧真出門采買的夏張氏風風火火地衝了進來。
“高陽!怎麼回事,都在傳你得罪了德妃娘娘,今天要被砍頭了!”
哐當!
從廚房往飯桌上端飯的夏李氏手裡的碗跌落在地,僵在原地,臉色肉眼可見地變了起來。
夏景昀暗道一聲要遭,連忙道:“娘,彆聽他們瞎傳!伯母,你也真是的,外麵隨便隨便傳個什麼話,你就拿回家裡說,我這不好好的嘛!真要出事了,我還能這麼安心地站在這兒?”
見夏景昀這麼理直氣壯,原本慌裡慌張的夏張氏和神情大變的夏李氏都鬆了口氣,也是,人家本人都還在這兒呢!
“就是,流言蜚語豈能輕信。”夏恒誌也被夏景昀說服,開口安撫眾人。
篤篤篤。
幾聲敲門聲響起,一個管事模樣的男人走了進來。
夏明雄快步迎了上去,這些日子他這個一家之主迎來送往都已經整熟練了。
“夏家夏明雄,閣下有何貴乾?”
“我是劉員外府上管家,我們夫人遣我來知會你們一聲,今日之約取消了。”
“不是昨日方才說好的嗎?”夏張氏一愣,旋即笑道:“既然姐姐有事,那就改日吧。”
“彆,這聲姐姐我們可擔待不起。”那管事立刻擺手,“另外,我家老爺吩咐了,前幾日送予你們的那兩匹綢子,還請還回來。”
這話一出,眾人都意識到了不對,夏明雄連忙道:“閣下,這是為何?可是有什麼誤會?”
“為何?”那管事掃了一眼夏景昀,然後哼了一聲,“諸位請吧,彆讓我一個下人難做。”
一看到他的眼神,眾人瞬間想起了方才夏張氏帶回來的流言,神色瞬間變得惶恐了起來。
“高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取出禮物,將那管事送走,夏恒誌顫聲問道。
夏景昀隻好道:“真的沒事,你們彆聽他瞎說。我跟雲老爺子的交情在那兒呢,能有什麼事嘛!”
夏李氏上前握著他的手,“兒啊,有事彆硬撐著,我們幫不上什麼大忙,但是真到了要緊時候,我們豁出命也要救下你的。”
夏寧真噘著嘴,一臉憂色,“二哥,你可千萬不要有事啊!”
夏景昀暗歎一聲,“你們放心吧,實在不信的話,今天晚上就能見分曉了。”
砰砰砰......哐當!
這邊的人正說著,院門忽然被人一腳踹開。
幾個青皮走了進來,領頭那人叼著根狗尾巴草,目光轉了一圈,在夏寧真身上貪婪地流連一番,嘚瑟道:“聽好了,要想活命,把這女人交給爺玩幾天,我保你們剩下人平安無事。”
“找打!”夏明雄怒喝一聲,一個大步跨出,就像睡虎猛醒嘯山林,一幫走獸蟲鼠嚇得瞬間朝後一縮。
領頭那個青皮的狗尾巴草都掉了,強撐著膽子,色厲內荏,“老東西,彆狂,你們家的倚仗今天死定了!等他一死,你們還以為你們能在這兒待下去?到時候晚了,可沒人救得了你們!”
“放你娘的屁!”這一次,風風火火衝出來的,是夏張氏。
她高舉著一根掃帚,砸向那幫青皮,嘴裡罵罵咧咧,“你們才死定了!你們都死光了我家高陽都不會死!狗東西,給老娘死遠些!再讓老娘看見你們,老娘一掃帚打死你們!”
青皮們在這般彪悍攻擊下,落荒而逃。
隻撂下幾句狠話,“你們等著,今夜過後,爺讓你們生不如死!”
夏張氏轉身拄著掃帚,就像橫刀立馬的將軍,看著夏景昀,“高陽!你不許有事,更不許死!聽見沒有!你還沒把伯母氣夠呢!誰允許你死的!聽見了沒!”
一邊吼著,兩行熱淚從臉頰滾落。
夏景昀心頭感動,握著母親的手,看著眾人,“我不會有事的!我向你們保證!”
吃過早飯,夏景昀直接出了門,也沒讓夏雲飛陪著,就算有殺手,現在也不會對他這個快死了的人動手。
而且夏雲飛還要肩負著穩住家人的重任。
雖然他剛才將自己的猜測簡單說了,讓眾人心頭稍安,但這畢竟不夠,還得有個靠得住的穩住他們的同時護住他們,以防宵小生事。
堂兄就是他的後盾啊!
片刻之後,他再度來到了謝胭脂的小院裡,躺在那兩條渾圓修長的腿上,腦袋微微朝外側著。
之所以不是朝上,是因為兩岸青山巍巍,遮望眼;
之所以不是朝裡,是因為,當你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視你;
之所以不是朝下,是因為,他不是傻子。
“聽見傳言了嗎?”
“嗯。”
“你不怕?”
“怕啊,怕公子真出事了。”
“我真出事了,你就可以自由了,手上還有銀錢,戶籍也已經弄好,隨便找個地方,就可以好好生活了。”
“我不稀罕那些東西,我隻稀罕公子。”
夏景昀一骨碌翻起,“既然如此,反正我下午可能就要死了,不如在臨死之前讓我二弟也開個葷!”
謝胭脂軟軟地朝床上一躺,笑意盈盈,“那公子可不許反悔哦!”
“真是個妖精!”
沒嚇到她,夏景昀歎了口氣,重新躺下。
現在實在也沒有心情,見縫插針也不是這麼玩的。
在謝胭脂那兒稍稍休整了一下心情,夏景昀又跟張大誌見了一麵。
看到這些日子動不動就往他這邊跑的一些士紳個個避他如蛇蠍,裝死不冒頭,反倒是這個工匠出身的人,一如既往地行事,夏景昀也有些感動,笑著道:“張老哥,這番恩情我記著了,回頭送你一個大禮。”
張大誌歎了口氣,“老弟啊,這會兒就彆說那些話了,好好想想怎麼過這一關吧。”
夏景昀笑了笑,“放心吧。”
張大誌豎起大拇指,“哎,彆的不說,老弟你這個氣度是真讓人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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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家小院裡,夏明雄忍不住看著夫人,“我說你彆走了,走得我頭都大了!”
夏張氏停下腳步,憤憤道:“你有沒有點良心,高陽那麼好的孩子,都快這樣了,你還坐得住?”
“平日裡不是你最看不上他嘛,倒成了我的問題了!”
夏明雄小聲嘀咕道。
夏張氏懶得搭理這個愚蠢的粗漢,看著夏李氏,“弟妹,要不咱跟高陽說,讓他彆去見德妃娘娘了,他跟雲老爺子認識,去好好求求他,我們離開這兒,找個山裡躲起來過日子吧。”
夏雲飛無語道:“娘,二郎都說了,他這一趟沒事,讓你們不用擔心。按照這些日子我瞧見的他跟老太爺的關係,怎麼都不至於有生命危險。”
夏張氏遲疑道:“真的?”
“真的。”
夏張氏鬆了口氣,哼哼一聲,“我就說嘛,禍害遺千年!天天把我氣得半死的,怎麼可能就這麼就沒了!”
不多時,夏景昀從外麵回來,吃過飯直接進了房間高臥。
這般姿態,看在眾人眼裡,也更放心了些。
未時三刻,雲府老仆親自來了院外,來接夏景昀。
看著家人們擔憂的目光,夏景昀忽然笑了笑,“伯母,我發現你說的話都是錯的,趕緊說兩句,給我祈個福!”
夏張氏呸了一口,“想都彆想,老老實實給我滾回來!”
“哎,你這樣我心裡沒底啊!”
“你以為你誰啊,還想有底,德妃娘娘什麼地位,看得起你才怪!多半正眼都不會瞧你一下,你就是個誰都不會在意的小嘍囉,隻能灰溜溜地滾回來!”
夏張氏紅著眼眶,恨恨說道。
夏景昀微微一笑,今晚妥了!
他揮彆了心憂不已的家人,在許多雙關注的目光中,坦然走入了雲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