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假消息?
想到這裡,孔叔豁然間感到撥雲見日。
是了,如果公子卬貪生怕死,不敢豁出性命舉大事,那他就有可能編造假的情報,來阻止自己繼續討伐篡逆,為君父報仇的偉業來!
他冷冷地盯著公子卬的眼睛,質問道:“三公子所述的,是如假包換的嗎?”
“千真萬確!”采買佐證道:“我和三公子親眼所見,絕對假不了。”
“你是二夫人的人,二夫人也是反對舉事的。誰知道是不是二夫人和三公子貪生畏死,不肯為父報仇,而編出來一籮筐的謊言,好讓吾等忠臣孝子罷手?”
孔叔話音剛落,死士們頓時鼓噪了起來。
“沒錯,僅是你們一麵之詞,我們豈能輕信?”
“三公子嘴上毛都沒長齊,說的話,也不一定靠譜。”
采買汗涔涔的,不知如何作答。
杵臼站出來說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父親的遺體就在那裡,不會飛了,也不會跑了,隻要一觀,自然見個分曉,我看叔弟多半不會為了這麼容易證偽的事情而撒謊的。如果諸位信不過他,不如我今晚前去查看一二。
父親不是伯兄一個人的父親,也是我的父親,要是父親真的遭到毒害,我絕對不會袖手旁觀的。不過……”
杵臼轉過身,冷眼瞥了一眼公子江:“倘若父親真如叔弟所言,並非橫死,而是病死,那謀反之事,可不要拉上我。我有家有小,可不想卷入什麼無端的紛爭,殊不知,一旦失敗,不知多少人因之喪命。”
杵臼心裡驀然騰起一陣愧疚,那是對自己的愛妻的。要是叔弟所言不虛,自己真是太對不起自己的夫人了。為了子虛烏有的事情,差點任由兄長的門人格殺自己的愛人,若不是弟弟阻止及時,自己怕是要追悔莫及了。
公子卬擺擺手,采買給自己手心寫字,說明情況後,他也懶得辯解什麼,在外麵熬了一宿,他現在最想要的就是回到被窩裡麵,飽飽的睡一個回籠覺。他撥開人群,往裡屋走,孔叔的質疑,他都懶得辯解,到時候兄長一驗便知真假,省的自己操心。
公子江心中糾結萬分,一邊是自己的弟弟,一邊是追隨自己的部下。還是讓孔叔和仲弟去確認一下遺體吧。公子江也沒有多大的野心,隻是被父親一手帶大,星象龜卜謠言都說自己父親可能枉死,作為孝子,怎麼能姑息養奸呢?
他斟酌著詞語,還沒說出口,門外傳來囂張的叫門之聲。“開門!司寇衙門捉拿不法,識相點老實開門!”
一隊輿人大搖大擺地來到杵臼家的門口,看到杵臼府邸大門緊閉後,為首的輿人冷笑一聲,就讓一個手下上前砸門。
“砰砰砰。”門外先是以手砸門,然後腳踹,最後輿人手裡的水火棍。
門裡眾人各個麵色陰沉。
孔叔的第一反應是興奮。原本大概率要在主公麵前丟臉了,畢竟公子卬驗過屍體,現在不論如何,大夥都要一起造反了,拚了這把骨頭,索性搏一搏,美女變老婆,人生難得幾回搏。
第二反應是惶恐。轉念一想,司寇衙門的人都在拿人了,反跡怕是暴露許久,敵在明我在暗,有心算無心,現在攻守易形了。他喉頭吞咽了一口口水,本能地看向公子江。
一百死士也心中陰霾。大家夥潛行入城,假扮商隊混入,本就沒法帶什麼弓箭、皮甲、長戈等殺傷性武器,手頭隻有一些易於隱藏的短兵而已。萬一打起來,一寸長,一寸強,再加上沒有甲胄,不能抵禦弓箭,勝算渺茫。
反倒是一向不言不語的黑廝鐘離穩得住:“不論我們原先打算真反還是罷手,現在都隻有鐵了心殺出去了。偽君禦一定就在門外,拚了吧!”
“拚了!萬一天命在我們,興許能殺出城外。”
“宰一個墊背,宰兩個不虧!”
公子卬的睡意也一個機靈沒了,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一根長矛,矛杆中間折斷,許是杵臼田獵時候弄壞的。
眾人瞥了一眼,就把公子卬從有生戰力中剔除了——不會語言,打起來沒法配合;使的是矛,中間還折斷一半,若是對上車右的長戈……
戈是三米的長兵,呈現翻轉九十度的丁字形,豎著的部分可以刺穿甲胄,向前可以摏擊,用前刃割去頭顱,向後可以回勾,用後刃返程格殺,如果對上矛,丁字的交叉還可以把長矛架起、格擋。
無論如何,半損毀的矛絕對不是戈的對手,哪怕使用者體型彪悍絕倫。
杵臼手忙腳亂地從家裡取出兩身皮甲,一件給公子江,又把家裡僅有的長弓背在身上,杵臼妻子哭哭啼啼地在家仆的輔助下,攀上了馬車,口中頗有怨意,懷裡的嬰孩破口大哭。
“早就知道你們這些個男人不能成事,在家裡大聲密謀,又自以為得計,買了百口雞鴨,招搖過市,隻怕密謀之事,早就泄露了。隻可憐我的孩兒,迄今還不滿一歲,就要早早給自己寡謀的父親和大伯陪葬。”
杵臼對上了公子江的眼神:“都怨伯兄。我一家本來歲月靜好,即使不被叔叔看中,出將入相,也可以在外為官,現在倒好,破家滅門之禍立在眼前。”
公子江麵上原本慚愧,甫一聽弟弟言語,陡然間變得堅決起來:“仲弟放心,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
鏗的一聲,公子江拔出長劍,金色的寒光照耀在他麵頰之上:“此事因我而起,為兄絕不推諉,叔弟、仲弟夫婦,隻管出城而去,憑著這把劍,我也要給你們殺開一條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