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卬連忙製止,理由是兩軍交戰,不斬來使。
使者匍匐於地,賭咒發誓,嘴兒齁甜:“三公子仁厚寬愛,不與我等升鬥小吏為難,下吏感激之至。我為宋公畫影圖形,不過是為了五鬥米奉養老父老母罷了。
公子今日恩情,他日一定報答。”
……
兩位使者抵達楚丘,公邑大夫武功,字子業。站在武功右手邊的杵臼獲悉都城虛弱,楚丘援兵斷絕,奉勸武功:“山戎來犯,按舊例,商丘當發援兵、糧草,以抵禦入寇。
《詩》曰:‘兄弟鬩於牆,外禦其侮’。
昏君不顧華夷之辨,正欲假山戎之手而除武氏,其計之毒,甚於蛇蠍。
以我觀之,不如趁勢而起,廣發檄文,宣布昏君弑殺先考成公而篡逆。此使所來正當其時,宜削其首,祭大軍。
我等申大義於天下,公族公室必定雲從。”
使者悚然而驚:“兩軍交戰,不斬來使。武大夫三思。且公子江在都城時,宋公非為叛逆,此事人儘皆知。”
武功不置可否。
武功的家宰,武氏,名理工,聽說後私下與武功推心置腹:“主上,萬萬不可聽從公子私計。
二公子與宋公仇深似海,獻計不過是為了利用武氏而已。
如今山戎侵略如火之勢,近在眼前,舍宋公,孰人能助力楚丘禦之?為家族計,不如殺了公子杵臼、公子卬,獻其首級於宋公。宋公不發援兵,料是有疑我之心,若能以二首級,儘釋前嫌,必能得商丘援兵。”
武功回憶道:“昔日我與子容同室學文,校場學武,傾心結交。後山戎屢屢侵犯,子容以太子之身,不避兵凶戰危,浴血楚丘,並肩作戰,此所謂同窗、同袍、同心之義,不可因利害得失而相負。”
武理工苦苦勸諫:“家族存亡與個人恩義,孰輕孰重?曩者,公子州籲收容鄭國公子段,可有人讚其朋友之義乎?”
武功不聽,聞訊公子卬將至,他出城十裡迎接,生怕公子卬被山戎遊騎所傷。
武功為公子卬等一乾貴人,設宴接風洗塵。
肴核既儘,杯盤狼籍。武理工私下裡對武功進言:“主上盛情款待,那公子卬一介亡人,卻仗公子之身,不識好歹。
筵席之上,此人不發隻言片語,以感念援手之恩;案上膏腴、羊羹,不喰分毫;菽豆之屬,也不曾入口。
此人一回住處,反倒生火飲水,煮粟米而果脯。
他這是瞧不起主上你呐!”
武功今日也覺得不甚滋味,喚來服侍公子卬的婢女,問個清楚。
“奴婢去時,公子卬正在從墨大夫、莊大夫牙牙學語,聽說是因病不能言語。公子卬每食肉糜,必用酒水同煮,稱是為了去腥;每啖菽豆,必同飲熱湯,稱如若不然,必為人形鼬科動物。”
“何謂人形鼬科動物?”武功對網絡詞彙一竅不通。
“女婢不知。”
武功想了想,這大概是紈絝公子的富貴病,沒必要上綱上線到侮辱的地步。
眼見遲遲不能除掉公子卬,武理工在室內來回踱步。他一拍腦袋,派人去請家臣武弁。武弁身材標致,肌肉碩大有力,白色的蔽膝遮擋不住隆起的腱子肉,兩臂上顯露出二頭、三頭與三角肌,胸大肌和背闊肌,蓬勃有力。他是武氏中最強壯的武士,一身技擊手刃過兩位數的山戎。
“公子卬此人在都城內聚眾反叛,不忠不義、寡廉鮮恥之人,如同當年的華都、南宮萬。如今主上為其所蒙蔽,冒天下之大不韙,收容於客舍。宋公聞之,有覆滅武氏之念。
我苦勸主上,不聽。如今武氏有傾覆之危,希望你能以大局為念,私下裡為家族除此禍患。”
武理工三言兩語撩撥得武弁氣血翻湧。
“果真如家宰所言,我必不辱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