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公嘹亮的聲音在平原上毫無阻攔,被晨風吹向四野,士卒們齊聲呐喊一陣,興奮不已,旌旗向北挺進的速度似乎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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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收將至,大片麥田金光燦燦,閒雲潭影日悠悠的映襯下宛如油畫,令人心曠神怡。在麥浪身後的曠野,一片白光鱗鱗猶如金屬的浪堆,在明媚的晨光中由遠而近。楚丘城頭的守衛大叫一聲“敵襲”,整座城邑頓時騷動了起來,傳令聲此起彼伏,儼然一座大軍營。
城門打開,數百披甲如洄遊產卵的大馬哈魚,擁入城門處的木寨,城頭的弓箭手掏出箭囊,反複確認好每一支箭矢的質量後,穿戴頭盔、麵甲、胸甲,立於城頭的垛口待命。武功好整以暇地從月城的台階登上城牆,指揮著身後大量的民夫搬運防備蟻附的工具。
一口口舊釜被點燃薪柴,民夫們用厚重的麻布掩住口鼻,臭不可聞的粘稠液體被一一傾泄釜中。滾木雷石被公子卬發明的滑輪吊了上來,堆放在土黃的牆角下。宋公的部隊南麵而來,正對著他們的那一麵城牆每十米就有兩隊民夫嚴陣以待。
五丈的櫜旗上,筆力蒼勁地書寫著“宋”之大篆,君主的麾蓋駐足停歇。城外的士卒立定,靜悄悄地等待著宋公的旨令。
“啟稟宋公,城外民舍空無一人,家家戶戶中的米缸都空空如也。”
“啟稟宋公,城外無一兵一卒,叛賊均龜縮城內。”
“哼,無膽鼠輩!”宋公禦鼻孔出氣。在商丘方麵的印象中,楚丘的戰鬥力隻有三十乘,遠遠不足以與商丘軍野地浪戰,想來多半會堅壁清野。
宋公在萬眾之前故意貶低對手,以壯軍心。果然,聽到宋公佯裝的不屑,商丘軍都麵上釋然,沒有人緊張得口中無唾,手心發汗。
右師公子成殺氣騰騰地上前進言道:“君上,賊眾業已喪膽,且兵力懸殊,故而杜門不出,我軍以眾製寡,以強擊弱,若是一舉揮師,定能將之碾為齏粉。”
宋公麵上神情不變,心裡跟明鏡似的。右師所言顯然有邏輯上的紕漏。兵法,能者示之不能,不能者示之以能。楚丘杜門不出,有可能是實力弱小,也有可能是示弱欺敵。
按照宋公讀過的兵書《軍誌》來說,大軍遠來,理當先安營紮寨。先求不可勝在己,後求可勝在敵。
不過宋公並沒有出聲,隻是用眼神探詢管理的意見。
身後傳來士兵讚同公子成的附和之聲,五月乃是夏麥收獲的時節,軍中的無甲兵大多牽掛著地裡的糧食。看到楚丘城外金黃一片,隨風滾滾,自然聯想到自家地裡也應當如是。
軍心如此,也難怪公子成做出這種違背兵法的建議。不過宋公垂詢的管理心中更急,長丘被長狄重重圍困,倘若城內守軍看到城外的狄人把麥田收割乾淨,援軍遲遲不至,鬼知道會不會軍心搖曳。
“我軍遠來,利在速戰!”管理覺得楚丘羸弱,公子成雖然戰術上驕狂,但從戰略上卻是無可指摘。宋國現在內憂外患,一定要鎮之以雷霆之威,在楚丘城下多耽擱一天,楚丘背後的公族就多一天喘息之機,長丘的子民也多一天的危險。
宋公禦深深地看了一眼管理。既然手下的悍將、嫡係和底層士兵都著急攻城,他不想拂了眾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