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說明什麼?說明楚丘背後的那幫公族在傾儘財力地補給楚丘賊人。賊人一天一天緩過氣來,武氏貧瘠的短板被補齊,他們一天天變得更加強大,而我軍日漸削弱,今日細竹簾被破壞,明日水源被襲擾,今日損失十幾人,明日被擒殺十幾人,起視四境,賊兵又至矣。
我非纓冠之家出身,沒有封邑,沒有門客,如果有一天,君上有不忍言之事,閣下或許可以搖身一變,成為宋國新主的座上賓,而我呢?留給我的命運,最好也是五羊大夫,為奴為婢,再回不去故土,再不見家小,終身賤籍,勞累至死。”
他口中的五羊大夫就是百裡奚,遇到秦穆公之前的百裡奚。
“且此次公子卬所帶的,非車兵,乃騎兵也。騎兵,我在長丘見識過。騎兵在馬背上顛簸,遠射不能準,抵近不敵車右之戈,其速度亦不能快,否則有落馬之危。騎兵從來都不是車兵的對手,車兵打騎兵,猶如砍瓜切菜。”隊正印象裡的騎兵,是長狄那幫無馬鐙的騎兵,根據曆史經驗,在光滑的馬背上,十個騎兵也不是一輛戰車的對手,何況現在兵車與敵騎數量相當。“十拿九穩,我又何懼之有?”
公孫友被說服了,合情合理的動機,充分論證的可行性,他不再阻止,但是口中仍叮囑一句:“一切小心,不管怎麼說,友會儘快跟上來的。”
辭彆公孫友,貳廣很快攆上了公子卬。隊正欣然發現,公子卬與自己的距離越來越近,一如當初追擊長狄的經驗,陰鬱的臉上綻開笑容,左右也都是那種獵人發現獵物的釋然心情。
公子卬控製著馬速,頻頻後顧,就像是懸在爐子眼前的胡蘿卜,勾引著貳廣的車兵。頻頻後顧在隊正這些追擊者看來,理解成了倉皇北顧,隔著麵甲,隊正沒辦法目睹公子卬的表情,但隊正堅信不疑地判斷,公子卬多半繃著一張緊張又憂懼的麵孔。
“哼哼,現在知道怕了?晚了!”隊正麵露譏諷之色,“公子卬你也讀書識字,你應該知道鄭公子段、衛公子州籲的下場吧?”
隊正催促自己的禦者加速,公子卬的脊背越來越清晰可見,甚至馬匹的嗅味也進入鼻腔。
百步、八十步、五十步……是時候了,隊正吩咐自己的禦者稍稍減緩車速,使之保持與公子卬一樣的行進速度,如此一來,公子卬在他的參考係中,就是近乎靜止的。
從箭囊中抽出箭矢,搭在弓上,隊正把弓弦拉開,大拇指一直頂到自己的臉頰,右眼、箭鏃和公子卬的脖頸三點一線——脖頸是披甲目標最好的瞄準點,它既沒有頭盔的保護,衣甲也照顧不到。
“受死吧!亂臣賊子!”隊正暴喝一聲,嗖的一聲,離弦之間以六十米每秒的速度衝著公子卬激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