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宰把對手辯駁得訥訥不能言語,鱗矔理所當然地采信了家宰的意見,繼續購入。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鱗矔揮揮手,仿佛質疑者的言語如蚊蠅般惱人,“我等已經花了那麼多錢在糧食上麵了。現在要是半途而廢的話,糧價又會跌下來。豈不是自討苦吃?”
等到鱗氏滿倉購入,糧價竟然還是沒有明顯的漲幅,仿佛是一個街溜子,在一百鏟幣的價位上左右徘徊一陣,隨後猛地向下紮去,一直跌破了六十鏟幣的大關。
“怎麼可能?”鱗府炸開了鍋。
現在的糧價就像是事後的男人,無論如何如何撥弄都無法振奮。
“公子卬的人突然之間就不收購糧食了,難道他的軍糧已經足用了嗎?”家宰慌得不行。
“這件事,你等怎麼看?”鱗矔把自己的幾個兒子叫過來,看看他們的表現和見解。
鱗氏老八率先作答:“父親,我以為此事毋庸置疑,公子卬肯定參與其中,否則不可能這麼巧,在這個當口對外宣稱停止收購。不過於我鱗氏而言,並無甚可憂慮的。糧價若拔高,我等是大贏特贏;即使是現在這個模樣也不過是賺得少一點罷了。
即使一個宋人都不買糧,我等還可以賣給公子卬對麵的狄人,作價亦不少於百錢。自平王東遷,天下紛紛擾擾,烽火連結,糧食在手,不可能沒銷路的。父親勿憂。”
鱗矔點點頭。
老四道:“父親,錢有錢用,糧有糧用。如今族中一時間,能動用的資金全在糧上,不可不慮。縱然我等可以用糧代替錢財,給予家臣月供,但武器、馬匹、玉石、衣裘均非糧食可買,甚至賄賂、收買、買凶均以金錢結算——短時間,我等因無錢可用,難有大作為,這恐怕是公子卬要看到的。”
老十四道:“父親,兩位兄長謬矣。糧價之事,不明不白,公子卬非等閒人,定有後招,豈能說勿慮?倘若讓公子卬隨意施為,定有後患,我等不能因為此時無錢而束手待斃。”
鱗矔問:“所言不錯,那以你之見,如之奈何?”
三個兒子言之鑿鑿,卻胸中無策,鱗矔很失望,目光一掃,看到默不作聲的鱗坤:“仲雞有何想法。”
鱗坤心中道:“總算輪到我了。愚蠢的弟弟們,且看好了。”
原來,早在鱗氏半倉購糧時,在鱗坤這個內應的幫助下,鱗氏糧倉的運糧人已經被戴拂和公子卬的人買通。為了掩人耳目,運糧人既不是鱗氏之人、也不是鱗氏的親眷,都是花錢雇來的臨時工。金錢維係的關係,不甚牢靠,被戴拂用更多的金錢輕易拿下。儘管鱗矔已然施以重金,但公子卬給出的價碼令人無法拒絕。
凡是鱗矔倉庫裡的糧食,公子卬和運糧人集團五五分賬,糧食的價格按照八十錢一石折算!公子卬的人負責籌備、半夜運輸、倉儲、計量,而運糧人集團隻要監守自盜即可。事後,運糧人集團及其家屬可以置於公子卬的保護之下。
對於公子卬而言,不過是按照四十錢一石的價格買低價糧,穩賺不賠,順手粉碎了鱗氏的陰謀。對於運糧人集團而言,鱗氏半數的流動資產都進入了他們的腰包,幾世幾年都取之無儘,用之不竭,子子孫孫即便不耕不織,也能豐衣足食。
鱗氏白天從市麵上買來的糧食,晚上就被悄然運送到公子卬的手裡。公子卬攢夠了出征的糧秣後,餘下的再偷偷賣給糧店,把糧價打下來,糧店買來糧食被鱗氏高價買走,運進糧倉,然後半夜被公子卬的人竊取,第二天再次賣給糧店,被鱗氏高價買走……糧食兜兜轉轉,鱗氏血本無歸而不自知。
高端的商戰總是那麼樸實無華……
在這場饕餮盛宴中,鱗坤也是關鍵的一環,他出賣老子,出賣家族,而公子卬要輔助他打敗鱗氏其他潛在的繼承人,在鱗矔麵前大出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