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卬算算,每人每年的糧食也才一百五十公斤,一天一斤小米都吃不上,甚至連他給戰俘營夥食標準的一半都不如,不禁感到黯然。
在水利、農藥、化肥和雜交水稻普及的現代,三農問題依然是老大貧困難題,公子卬沒想到落到春秋時代,居然就是餓死邊緣的掙紮了。
隧正沒有察覺到公子卬神情的落寞和悲憫,兀自說道:“這還是年成好的時候,若是災年,恐怕二十石都收不到了。到時候就要抓點老鼠當野味,開春了可以捕些‘傻半斤’。”
“傻半斤?”
“對,傻半斤就是一種呆呆的鳥。還有就是給貴人揉茅、絞繩、鑿冰,要是貴人開心了,就會賞賜些吃食。”
蕩虺第一次聽農人描述他們的年成:“我們給長狄吃的會不會太多了?”
公子卬道:“不是狄人吃的多,而是野人吃得少!”聯合國的糧食安全線標準是人均400公斤。也難怪宋國人平均壽命僅僅隻有三十五歲了。占人口大多數的農業人口活得連餘華筆下的富貴都不如。
他吩咐隧正:“先把野人的稅停了。”
隧正高興地稱是,停了稅,他的工作量大大減輕,每天上班和摸魚也差不了多少了。
管財務的管理提醒:“太傅,不能停,咱沒多少家底了,要是停了野人的農稅,到秋末,國人和士人的供養就給不上了。”管理覺得收買民心到公子卬這個程度,簡直是這個時代的魔怔。“野人就像是奶牛的*頭,擠擠總是有奶水的。”
“管大夫說的也不無道理。”隧正又附和起來。管理是他的頂頭上司,肯定要對上恭維;而且要是野人都餓死了或者逃亡了,他來年的工作量一樣減輕。
“隻要道德不滑坡,辦法總比困難多。”公子卬吩咐蕩虺:“去請繁鑫。”
“得令!”
繁鑫是公子卬新認識的商人,他是長丘本土商會的總負責人。繁氏是殷商遺民。昔日武王克商後,分殷商百工給東方諸姬,分魯公以殷民六族,有條氏、徐氏、蕭氏、索氏、長勺氏、尾勺氏,分衛國康叔以殷民七族,陶氏、施氏、繁氏、錡氏、樊氏、饑氏、終葵氏。
索氏世代為繩工,長勺氏和尾勺氏則為酒器工,陶氏為陶工,繁氏為馬纓工,錡氏為銼刀工和釜工,樊氏為籬笆工,終葵氏為錐工。
魯衛曆代君主中,頗有幾任不尊敬殷人的傳統、亳社祭祀,於是許多家族紛紛心向宋室。前些年,公子禦派人遊說一番,繁氏就舉族南遷長丘了。
繁氏已經不做馬纓工了。時移世異,衛人被狄人破城後,馬匹奇缺,再經營祖業已然不現實。繁氏曾為私人行商,往來於宋魯衛齊之間。春秋的工匠多是為公家製器,旱澇保收。淪為行商後,自負盈虧,算是從國企下崗了。
公子卬和繁鑫的相識,是因為後者自告奮勇,願意包下長丘到齊魯的商線。公子卬不是用大白話寫了本長丘之戰的紀實麼?繁鑫第一個掏錢買下,火折子、燒酒的第一個購買者也是繁鑫,而且繁鑫還租賃了公子卬一隊騎兵,按照繁鑫的話來說,這年頭營商環境相當惡劣,跨國商路上匪患嚴重,要是刀口子不硬,根本沒能耐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