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其辭藻,言之有物,字字句句,皆出本心,非無病呻吟,非堆砌辭藻,可見文章得其魂;觀其文法,層次分明,曆史典故信手拈來,比喻、排比、對偶,修辭之用既傳神又貼切。文不加點,即便是太傅麾下的謀臣,大多也寫不出這等文采。
見字如晤,此女之誌,躍然紙上,不僅願意追求太傅,而且能設謀略,得三萬之師以為助力。如此,難道還不能證明此女心向太傅麼?
當初火海之中,能一下精準打暈其母,還能有氣力嘗試獨力上馬,料絕非四體不勤之輩。
我等與太傅約,主母三不娶:不娶大字不識者,不娶四體不勤者,不娶心向娘家者。趙家淑女不全然滿足嗎?
縱然此女於信中強勢霸道,強勢的女子可能不好相處,但也有可能是此女太愛太傅,以致於言辭有失,畢竟過了今日,恐怕再無緣得到太傅之青睞;禮法太甚,斷絕了二人相親相處的機會。”
田單為趙女維護,公子卬不得不承認:“子玉所說的,不無道理。可道理是道理,我見了這封信,委實喜歡不起來。”
田單想到自己的父母,忙不迭行大禮,求道:“單也知,女子若是性如烈馬,婚後很難相處,太傅若娶,此婚的風險不小。可太傅隻身援宋的風險亦不小。太傅的婚姻,隻是關係一人之幸福;可援宋若失,不知多少家破人亡,豈能以一人之風險,令千萬人擔險?
偽君鮑勾結山戎,長丘城破之日,定雞犬不留,我等為太傅鞍前馬後,太傅何忍見此荼毒?”
公子卬解釋道:“武、蕩二人儘得真傳,可堪大用,定能確保無事。卬向你保證,若長丘有失,卬自刎以謝天下!”
田單道:“昔日我等追隨宋廢公,求他棄取楚丘,先救長丘,他信誓旦旦與我等保證,說田伯光定能守長丘無虞。結果長丘險些被破。
今日事,與廢公之故事何其相似?太傅若必效廢公之舉,臣下亦會如當時那樣,舍太傅而去,先儘孝而後才有全忠。”
公子卬一個踉蹌。讀明末曆史的時候,鄭成功東南沿海抗清,每每打敗清軍時,總有敵人奸細在軍中散布謠言,說台灣被台風所襲,鄭軍立刻軍心動蕩,鼓噪著要回師,鄭成功即使知道是假消息,也不得不放棄剛打下來的城池,因為手下人不是一條心。
現在公子卬的處境與鄭成功如出一轍,他總算理解了鄭成功的禦下不易——要是蕩虺和武馳早立威信,我何必有今日之囧?今如果不從眾人之意,隻怕家臣們會自行其是。沒了眾人的支持,即使我再聰明,也做不成任何事。
劉秀被迫迎娶了不喜歡的郭聖通,劉邦見商山四皓後捏著鼻子立了暗弱無能的劉盈。原來政治家被眾意裹挾,是這等滋味。
一聲嗟歎,公子卬黯然喚回趙家的門人:“去告訴你家主人,根據黃曆,明日宜祈福、求嗣、訂婚、嫁娶、開市、安床、修造、蓋屋、徙宅,是個絕好的日子,卬明日即來接親。”
趙氏門人大喜過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