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巧心裡頭還是沒上沒下的,雖聽他爹說過收的這個徒弟,卻也還是頭一次見著。
平素裡為了避嫌,她都沒有跑來過這邊。
方禾深吸了口氣,道:“彆怕,你先回家,等鋪子關了我再來找你。”
喬巧也怕霍戍再瞧見她,便應了一聲,匆匆把食盒拿起:“那我先走了。”
“去吧。”
方禾把人送出去,折身回來便見著霍戍提著水出來了。
他殷勤的跑了上去:“霍哥,我來幫你吧。”
“不必。”
方禾是個話多又挺會拍馬屁的人,便是頭一回來鋪子裡的客他都能聊成熟客,儼然便是個做生意的料子。
但他話雖多,卻並不如何同霍戍嘮嗑,一則是霍戍本就一副生人勿擾的樣子,再來喬屠子明顯要更看得上霍戍一些,他始終覺得兩人是競爭關係,為此總是保持著警惕。
霍戍本就是順著紀家來做的這營生,並沒有太多的想法,但他做事曆來認真,既開始一件事,不論有心無心,緣由是什麼,他都會好好去做。
事情可以認真辦,至於人情往來,他並不想多費心思,一切順其自然。
於是在喬屠戶這兒乾了也有些日子了,兩人卻也還是互不如何了解的狀態,甚至還很生分。
“剛才,剛才那個......”
一貫能言善辯的方禾見霍戍的態度,一時間竟然有些不知如何說了。
正當他想著怎麼編排一下時,卻聽霍戍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並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方禾聞言揚起眉頭,意外的看了霍戍一眼,頭次發覺好似霍戍也並不是看著那麼不近人情。
“謝謝啊。”
“你.....能彆把這事兒告訴師傅麼?”
方禾想了想,還是央求的看向霍戍。
“你若成親他當高興,作何不能讓他知道。”
霍戍道了一聲,見方禾一臉難色,又道:“你不願說便罷了,我並非是個喜好刺探旁人陰私,與人說談長短之人。”
方禾猶豫了片刻,放低了聲音說道:“她、她是師傅家的二姑娘。”
霍戍聞言眉心一動,怪不得他說方才瞧人有點眼熟,原來是喬屠子的女兒。
他忽得明白過來:“你是為著她才來這兒學手藝的。”
“霍哥眼明心亮。”
方禾道:“我和巧兒已經認識許久了,本是預備去提親的,可聽巧兒說師傅嫌家裡的兒女都不能繼承他的手藝,隻想尋個能承襲他手藝的女婿,若是不能,也不管來提親的給多少禮錢都不行。”
“我也是沒法子,隻有硬著頭皮來了。”
方家本是同州城裡的人家,雖不是什麼鐘鳴鼎食之家,但從祖上便在做點小買賣,家裡主營茶葉生意,今下到方禾這一段在城中已經
有六七個鋪麵兒了。
吃穿上決計是不愁的,
甚至比平寒人家好得多。
霍戍頭一次見著他便覺得那雙手不似是窮苦人家出來的孩子,
他倒是心細會編造,說家道中落這才出來學宰殺牲口的手藝。
“也不怕霍哥笑話,那日在師傅家裡我動了刀子,此後是再沒有那般膽兒了,隻得窩在鋪子裡。”
方禾歎了口氣:“我曉得師傅怕是以此對我已經早有了意見,想著那頭不行,也隻有把這頭做好些。”
霍戍見其坦然,也由衷勸誡了一句:“長久瞞著也不是辦法,早些去說吧。既見你的誠心,喬師傅會仔細斟酌。”
“這是你們的事,我不會多說什麼。”
方禾吐了口氣:“多謝霍哥,我也預備等師傅從南予縣返還,便同他說和巧兒的事。”
霍戍應了一聲。
兩人方才說罷,紀揚宗便來了。
“生意可好啊?”
“紀裡正來了,坐。”
方禾在喬家見過紀揚宗,瞧見人來,連忙招呼道:“裡正可是要買肉?”
紀揚宗擺了擺手:“今兒村裡送賦稅糧來城裡,我來找霍戍,結伴一道回村咧。”
“鋪子便勞你一個人費心了。”
“紀裡正說的哪裡的話,師傅教我手藝,這自當是我該做的。”
方禾轉又同霍戍道:“霍哥,你有事便先去忙吧,鋪子裡有我。”
霍戍點了點頭,同紀揚宗一道回村。
兩人一路出了城,城裡鬨哄哄的還就著方禾說談了兩句,隨後反倒是都沒在言語。
路過城門口的板車,紀揚宗也沒說要去坐,就那麼跟霍戍一道步行順著官道走。
兩人也沒交談,就那麼走著。
“近來在村裡還習慣麼?”
半晌,到底還是紀揚宗忍不住開口打破了靜默,若是自己不開口,隻怕是身旁這人牽著那馬死都不會說一句。
叫旁人還以為兩人不是一路的。
霍戍直言:“沒不習慣的。”
“也是,行軍打過仗的,什麼地方會不習慣。”
紀揚宗默了默又道:“那這些日子在忙些啥嘛。”
霍戍道:“跟著喬師傅城裡城外宰牲口。”
“就沒旁的?”
霍戍不解其意:“什麼旁的?”
“你這手藝倒是用心學得好,喬老頭兒都直誇。旁的卻是不見得花費了一分半點心思。”
“嗯?”
紀揚宗見霍戍不明所以的模樣,深凝了口氣,真能把人給急死:“我是說你和小桃子怎麼樣了!”
霍戍默了一下,怎麼樣了?好像和以前也沒什麼兩樣。
紀揚宗見霍戍不答,氣道:“咋的,改主意了?我便說,年輕人啊,主意變換得快,幸得是先時我……”
“沒有。”
霍戍打斷道:“我說過的話,不曾有毀,先前所說的話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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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男子漢大丈夫就得能屈能伸。那小哥兒姑娘的麵皮薄,愛使些小性子,你要是不貼上去,不去圍著他轉轉,不同他示好,他哪裡曉得你什麼意思?”
“今兒是假裝生氣,要不去哄著那就得變成真生氣,再緩些日子去他還就真不理會你了。”
霍戍聽紀揚宗頭頭是道的說了一通,總結了下這番話,問道:“我對他不好?”
“我沒說你對他不好!你救了他,又幫他挽回了名聲,再沒人比你待他更好了!隻是光這些哪裡行,還得要些淺顯的東西才是。”
“你瞧那些個年輕人,今兒送點糕餅,明兒送支簪子的,後日便說我在池塘邊等你了。這人家不一下子便曉得什麼意思了麼。”
紀揚宗越說越覺得霍戍就和根木頭沒什麼差彆,連點哄人的小伎倆都不懂得,怪不得都這個年紀了也沒安家,戍邊是一頭,自也絕對大有問題。
他耐著性子指點道:“我不是說你做得那些事不好,反倒是極好。可你光做那些大事兒,雖是比尋常人更誠心,更費力,但人家不曉得你是要如何啊。”
“沒得叫人家覺得,誒!這老大哥人品不錯還很可靠,幫了我那麼多,我都不知道該如何答謝了,爹娘在這頭有點人脈,不如幫他說門好親事吧。你表現的那麼正直,人家能往你對他有心思上去想麼?”
霍戍眉頭緊鎖,紀揚宗說得好似不無道理,桃榆之前確實說過這些話,言外之意是桃榆真求他們幫他說親了?
他心裡有點亂,張口便問出了自己最在乎的事:“他管我叫老大哥?”
“……”
紀揚宗深提了口氣:“哎呀,你這糊塗小子!我隻是打個比方,不是小桃子叫的,他不會嫌你老的。”
霍戍閉著嘴,沒應承。
紀揚宗乾咳了一聲,自知失言,於是扯開話題道:“總之你要是還有那意思可就彆再這麼悶著不聲不響了。你得費些功夫投其所好,姑娘小哥兒麼,很好哄的。”
“小桃子嘛,也就愛搗騰點草藥,你拿給他一把甘草他都覺著大有用處高興得很。再者也不過是有些饞嘴罷了,愛吃點甜糕果子,魚蝦小食,總之也不挑嘴。”
霍戍緊著眉頭,道:“記下了,還有麼?”
“記下什麼記下,光記也不管用。”紀揚宗抬手將手裡拿著的油紙包塞到了霍戍懷裡:“栗子,你拿著去和小桃子吃。”
霍戍接著還有些發燙的栗子,道:“還是我去買吧。”
紀揚宗睨了霍戍一眼:“等你那都什麼時候了,倒是不如我再跟小桃子重新選一戶人家。”
既都說到了此處,索性攤開了說:“我曉得喬屠子瞧得上你,盤算著讓你做他女婿,到時候要把現在手頭上的營生拿給你乾。”
“紀家雖比不得喬家的生意,沒什麼鋪子給你,不過我就小桃子一個哥兒,以後什麼不也都是你們的麼。紀家的田地山林好生操持著也夠你們下半輩子有吃有喝了,斷也不會虧待了你。”
“這下半年發生了不少事,也是曆經種種看你品性端正靠譜,否則我也不會同你廢話這許多。小桃子要是以後能跟著你,當也不會受太大的委屈,我不求多的,你能保護好他就成。”
霍戍眉心緊鎖,他怎麼不知道喬家有這打算,不過這些都不要緊。
“我定然不會讓他受委屈。”
紀揚宗乾咳了一聲,負著手快了些步子:“那就緊著些去做。”
“眼瞅著都要過年了,年後開春兒了事多如牛毛,哪有旁的空閒忙旁的。”
霍戍見著嘟嚷著走去了前頭的中年男子,握緊了手裡的油紙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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