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睡前,將花瓶放在了床頭前的櫃子上。
翌日,桃榆起了個早。
昨兒夜裡睡的踏實,精神氣頭也足。
洗了把臉他正預備去吃個早食,順道和他爹娘說談說談霍戍的事情,方才到灶房外頭,就聽見了屋裡的談話。
“這都冬月裡了,哪裡不是天寒地凍的,咋能是這月份裡要走,不踏踏實實的等著過年,要往哪裡去。你莫不是聽茬了。”
“我哪裡能聽茬,他說在村裡掙不得什麼錢,還是想去外頭闖蕩。”
“老大不小了,怎麼就定不下心來。”
“哎,原也是定下心要踏實過日子的,給人家提親沒答應,男子自尊心重,覺著人家是嫌他手裡沒子兒,這才想走的嘛。”
黃蔓菁氣說了一句:“看著頂大個人,麵皮怎的這麼薄。這性子也不是什麼好的,還得磨礪,你也甭管他了。”
紀揚宗道:“我倒也不想管,不去勸勸收拾著東西今天就要走了!哎!”
桃榆將信將疑,懷疑他爹娘又想蒙他,可轉念一想,自己昨兒個跑了,也沒給他個準確對答複,沒準兒真讓霍戍覺得自己是嫌棄他沒錢沒產業。
可聽到今兒就要走了,不免心慌。
他沒有進灶房,折身便朝著趙家的方向跑去。
灰蒙蒙的天,冷霧裡飄著毛毛雨。
雨不淋人,卻是寒凍。
() 曆來是不怕冷的霍戍一早起來也感受到了冷意。
他取出了那塊有些日子沒有再用過的披帔係上,預備去趟城裡。
買些東西晚上得再去一趟紀家。
“阿戍,你要去城裡正好把我前些日子買的一塊棉布拿去換了,那花色縫用不上。”
“好。”
吃了早食,霍戍便將元慧茹的棉布裝進包袱捆在了背上,他懶得打傘,便蓋了個鬥笠在頭上,騎著馬出了門。
這個點時辰尚早,且又陰雨綿綿僵冷的厲害,若非要緊事願意出門的人不多。
霍戍在馬背上,從小路到主道間都沒撞見個人。
他想著天寒,上了主道策馬走,屆時也能早去早回。
然則方才上村大道上,他便聽見身後傳來了一聲急切的呼喊。
“霍大哥!”
霍戍回頭,見著小道上急匆匆的跑了道身影,頭頂上已經撒了一層糖霜。
這麼冷的天,他看著小哥兒帽子都沒戴一個,秋日就要穿的鬥篷也沒穿,不由得眉頭緊蹙。
他勒住馬,正欲下去時,突突跑來的人竟一頭撲到了地上。
霍戍心下一緊,連忙翻身下馬迎了上去。
桃榆趴在濕答答又是稀泥的地上,撐著想要爬起來,生怕晚一點人就真走了。
他還以為爹娘是嚇唬他的,不想霍戍真的裝整了包袱要走,他心裡著急,步子淩亂急促才給摔倒。
桃榆剛剛從地上拱起身子,一雙手先抓住他的胳膊輕輕將他拉了起來。
“沒事吧?”
摔得倒是也沒多疼,隻是弄了一手一身的稀泥,可再聽到熟悉的聲音,桃榆便忍不住鼻子一酸,眼睛就紅了起來。
“你、你要走了嗎?”
霍戍看著快哭的人,眉頭更緊了些:“走去哪兒?我去城裡一趟。”
又加了一句:“去再給你買點糖炒栗子。”
桃榆聞言抿了抿唇,看著霍戍的包袱:“那你背著這個。”
“棉布,乾娘讓拿去布行的。”
原則是場誤會,桃榆長鬆了口氣。
他便說,他怎麼可能會走!就是爹娘故意激他的。
可方才見著他背了包袱,還是嚇了一大跳。
“噢,那、那我先回去了。”
霍戍這朝哪裡會讓人就這麼走,他扣著桃榆纖細的胳膊,讓他依舊貼著自己。
“你以為我要走麼。”
“沒,我、我就是,就是出來摘菜,恰巧看見你了。”
桃榆一張臉滾燙:“你去城裡吧,彆、彆耽擱了。”
霍戍看著桃榆:“倘若我真要走呢。”
桃榆聞言眸子微睜,乍然看向霍戍的眼睛:“你……”
“你要走了那元娘子怎麼辦?”
“她有孫子,我可以把趙盼接回來。”
“是啊,元娘子有孫子,有兒媳,依然有人為她養老送終。你要
走的話,也能把她安置妥當的。”
桃榆眉頭疊起,唇輕輕顫動:“那、那我呢……你不是說要娶我的麼。”
霍戍聲音有些遺憾:“可你不是不願意麼。”
“我,我沒有………”
桃榆紅著臉聲音低了下去:“沒有不願意。”
霍戍眉心揚起,再度道了一回:“那我要娶你。”
桃榆燙著臉應道:“嗯。”
“那我翻了黃曆,擇個吉日就到你家裡提親。”
“嗯。”
“那我要親你。”
“嗯……嗯?”
桃榆羞臊中恍然回過味道來,一張臉更是紅,他惱道:“霍戍!”
霍戍頭一次不加掩飾的笑了出來,忽而矮身攔腰把正在發牢騷的小哥兒給抱了起來。
桃榆身子一下子懸空,下意識的抓緊了霍戍的手臂。
結實強勁的胳膊好似是在他柔軟的掌心裡有力的跳動著,他少有與男子接觸,更彆說是如此親密的動作。
上回霍戍雖然也抱過他,可那時候他生死掙紮,哪裡有空閒去想旁的。
可今下卻是再清醒不過了,為此更是羞臊,一時間心跳得很快。
“你、你乾什麼呀!”
“外頭冷,又穿這麼一點,當心著涼。我先送你回去。”
桃榆緊張道:“你放我下來,我自己回去就是了。”
霍戍圈著懷裡軟綿綿又很輕的小哥兒,哪裡願意放下來:“怕什麼,看到了就讓來吃席麵,省的二次通知了。”
“哪有你這樣的人!”
霍戍看著懷裡的人都快哭了,扯了扯自己的披帔:“好了,這朝是沒有人再能看到了。”
桃榆見此縮在了霍戍的懷裡,雖然都是硬疙瘩,好在是不會讓人覺著無力會害怕半道掉下來,也不必淋到雨,他身體還怪暖和的。
雖是心裡這麼想,但卻還是板著張小臉兒。
霍戍拍了拍馬。示意它自行回去,轉低頭見著拉著臉的人:“怎麼了?”
“你以前都不這樣的。”
“不哪樣?”
“你、你以前才不會那麼失禮,也什麼都問我的意見。”
霍戍眉心微動:“那我可以抱你麼?”
“可不可以你不都已經……”
桃榆咬著唇,才答應說要跟他成親他就這樣大膽了,那要是再過些日子,豈不是想如何便如何了。
霍戍想到老丈人的教導,哄道:“是我不對,以後我都問你意見。”
桃榆聽霍戍說軟話,心裡舒坦了不少,隻是沒說上兩句,就遠見著自家屋門了。
他抓著霍戍的衣角,不大舍得他走。
“你帶我從正門進?”
“就到門口吧,你下來走兩步。”
桃榆聞言默著沒應聲。
霍戍見此商量道:“那送你進去?”
“要不然……要不然從你平
時翻牆那兒進吧。”
桃榆趕緊又補充道:“我都不知道你怎麼進去的。”
“好。”
霍戍抱著桃榆繞到了紀家後頭,要抱著人爬牆屬實聲困難,於是他把桃榆背到了背上,徒手從牆根兒爬了進去。
待著落地時,看著自己房屋的窗子,他都還有些不可置信,霍戍竟然真的帶著他翻進了高高的圍牆裡。
霍戍把人放到了椅子上,熟稔的拎起炭火邊的水壺,倒了一杯熱水出來:“喝點水暖暖身子,換身衣服,彆著涼了。”
桃榆看著自己房間裡的霍戍,覺著自己十分恍惚,雖然已經在屋裡夢見過他很多次了,可實打實的人真出現在這裡,還是覺著有些不可思議。
後知後覺的,他才發現自己的手掌和膝蓋有點疼。
霍戍道:“那我就先走了。”
桃榆輕輕揉了揉自己的手掌,叫住人道:“你彆走!”
“我、我膝蓋疼,你給我擦點藥吧。”
霍戍看著小哥兒,又走了回去:“不得先把衣服給換了?”
桃榆臉緋紅:“你、你在屋裡我怎麼換。”
“那我出去。”
桃榆又拉住了霍戍放衣擺:“算了,外頭怪冷的,你、你就在這兒吧。我去後頭換,你可彆……”
霍戍道:“我成親以後再看。”
桃榆紅著臉,逃似的跑去了床帳後頭,手忙腳亂的換了一身衣服再出來。
他從床帳後頭探出個頭來,瞧見霍戍背對著這頭坐在桌邊,倒是老實的很。
這才取了藥過去,在他旁側坐下,兀自彎腰挽起了褲管,露出了白皙的小腿。
霍戍頭次見著桃榆衣褲掩蓋下的皮膚,心中一動,卻未生出什麼旖旎的想法來。
膝蓋上被磕出了一片青紫的痕跡,足已占據了他的心神。
霍戍把藥酒在手心裡搓熱,這才輕輕貼上去。
素知這哥兒身嬌體弱,卻也沒想到摔在泥草地上尚且能傷成這樣。
往後還得更細心照料著才是。
“以後慢著些走路。”
桃榆吸了吸氣:“嗯。其實也沒有很疼,還好。”
“即便如此,也得保護好身體。”
桃榆眨了眨眼:“這麼心疼我麼?”
霍戍頓下手上的動作,看向桃榆。
接受力倒是快,前一刻還臉紅結巴,這朝竟就能說這些了。
霍戍正欲開口,門外卻傳來了一陣敲門聲:“小桃子,還沒起麼?娘進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