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2 / 2)

快到午時,帶著鬥笠,披著蓑衣的紀揚宗拉著一張老長的臉從冷雨兮兮的院子裡走了進來。

到天井屋時,他一邊取鬥笠解蓑衣,抖落了滿身的雨水。

在灶房裡烤火的桃榆聽到動靜趕忙躥了出去:“爹,你回來啦!”

紀揚宗看見昨兒給他賭氣了大半日的哥兒今又樂嗬起來,臉色稍有了點緩和:“嗯。”

桃榆見他爹神色不太好,沒急著說成親那事兒,先問道:“袁飛表哥咋樣了嘛,可勸下了?”

說起這個紀揚宗便來氣:“他要是死外邊兒了才好,省的一家子想這想那的竟是想得美。”

“我就不該聽三姐在哪兒哭。”

黃蔓菁問道:“咋了嘛,讓你給尋差事兒了?”

“尋差事兒也就罷了,我都還能說一嘴袁飛上進。”

紀揚宗罵道:“三姐意思說想給袁飛說一門親事,這心野穩不下來還是因為沒有成親,成家了心也就定下來了。”

“前頭才去和人家鄭家說親被擋了回來,三姐也是有臉,竟然還打著小桃子的主意。說是現在兩人都沒有定下親,年紀也到了,不妨湊一塊兒還合適。說什麼兜兜轉轉的,兩人有緣分。”

黃蔓菁聽到此處火也起來了:“袁飛去同鄭家提親被拒還不曉得他們家袁飛不踏實麼,以前就拒了她的意思,這朝竟然又起主意了!”

紀揚宗黑著臉:“大哥也在,我沒直接嗆她,也沒應承她的話。時下我是不管他們家袁飛要如何了,那麼大個男子,彆總還依賴著父母氏族。”

桃榆聽著也沒多痛快,隻怕是鬨著要遠走他鄉是假,想弄上一門親事才是真。

外頭的謀計不上,主意又轉打在娘家人身上,真是不像話。

“我才不要嫁給表哥,爹就說我許了人家了。”

紀揚宗道:“說你許誰了,你三姑姑最是難纏,直說不成還好些,要是說些哄騙她,不曉得還得鬨成什麼樣子。”

“就、就說許給霍戍了。”

言罷,桃榆便紅著臉跑回了屋裡。

紀揚宗和黃蔓菁皆然一愣,隨後麵麵相覷笑了起來:“這哥兒。”

——

霍戍回去後便同黃蔓菁說了要娶親的事,元慧茹見霍戍不聲不響的還真把紀家給拿下了,登時高興得跟過年了一樣。

“喜事,大喜事!乾娘這就給你請媒人,準備東西!”

霍戍雖也想早些把事情辦下,不過還是提前把話和元慧茹說明白。

“隻是我答應了裡正成親以後桃榆要住在家裡。”

元慧茹怔了一下:“你

() 的意思是要上門?”

“走娶親禮,隻是他習慣住家裡便讓他住家裡。”

元慧茹旋即又笑了起來:“隻要你不介懷,乾娘是沒什麼話可說的。”

“你還年輕,要緊的是安家,旁的都是次要。再者都在村裡,兩家隔得近,你們倆往後住哪兒都不礙事,我沒事。裡正家就那麼一個哥兒,他有此要求也是尋常,總之能合上你的心意就成。”

霍戍沉吟片刻,道:“往後,自還有親人團聚。”

元慧茹沒太理解霍戍這話的意思,全然是沉浸在喜事裡了,她應承了一聲:“欸。”

既是兩頭都已經默認了這門親事,便可著手去辦。

隻是術業有專攻,還得要專門的人辦專門的事。

下午,元慧茹便冒著雨去托請媒人,曉得紀家喜好體麵,還特地請的是村裡最有名望的一個媒人。

秦家的邱夫郎。

也是外頭鬨匪亂,近來村子裡辦喜事兒的人家不多,否則還沒那麼容易請到邱夫郎。

聽聞要說的是裡正家的哥兒,邱夫郎也很是高興,拾掇著便同請媒的娘倆說求娶的規矩。

“這成親禮節雖是繁雜,但籠統歸下來也無非三書六禮。”

“三書乃定親時的聘書、禮書和迎書。六禮則是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

首先是男方請了媒人前去女方家提親,若是女方家願意,那男方便帶上一隻活雁做禮正式求婚。

求婚以後托媒人問女方的生辰八字,與男方合婚,若是相合,告知女方後,進行納吉,再送活雁與禮品定下婚約。

訂婚後,男方送入聘禮,把成婚的吉日告知女方,由著女方選定一個。

最後自是在定下的佳期拜堂成婚。

不過很多人家在頭一步納采請媒人提親就被拒了,自也就沒了下文。

邱夫郎耐著性子把整個流程給說了一遍,再行打聽道:“不曉得裡正那邊可曉得你們的意思。”

“曉得的,這樁親事兩邊都已經默許,隻是走個流程。”

元慧茹有些自得道。

邱夫郎倒是意外,雖說紀家和尤家的婚事作罷,鬨得也是沸沸揚揚的,連帶著紀家哥兒也壞了名聲。

可不管怎麼說,那也是所托非人惹得禍,但凡明事理的人家還是能相與。

以趙家這樣的條件,還是外鄉來認下的義子,竟然談成了裡正家的獨哥兒,說出去怕是也沒人信。

不過見著元慧茹誌得意滿的模樣,又不似作假,再者本是幫他們說親,也沒必要說來哄騙他。

邱夫郎驚詫之餘,又十分高興,畢竟請媒人納采的錢可遠不如成一門親事的喜錢。

銀錢還是一回事,若說成了裡正家的親事,以後出去給人說親也麵上有光,多一嘴能說的,何樂而不為。

“好,好!咱們村裡可有些時候沒有這樣的好事情了!既是如此就好辦了,納采問名間便可把聘禮單子提前準備好

列出來,吉日也先選幾個放著,到時候一應就什麼都快了。”

媒人越說越喜氣,抬手便取出了隨身攜帶的黃曆,元慧茹連忙湊了上去,兩人商討著看日子。

霍戍眉心蹙起,還是頭一次認真的了解上成親這些禮節,當真繁瑣複雜。不過想著要娶的人,廢些功夫他倒也沒有什麼怨言。

“聘禮可有何講究。”

“噢,對對。”

邱夫郎聽見霍戍冷不伶仃的突然冒出來一句,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

兩廂商討了這麼久也沒見他張過口,沒教得還以為他並不滿意這婚事。

這倒是叫他還覺得稀奇了,霍戍瞧著便不是個會研究瑣事的人,倒不想還挺上心。

見此倒尋摸出了一點作何裡正會同意這婚事了。

他趕緊從身上摸出了張有些發皺的紙來:“尋常都是這些東西,你照著置辦便是。”

霍戍展開紙掃了一眼。

瞧著上頭列著不少東西,亂七八糟的什麼都有。

像是大頭的禮金便不說了,其餘還有什麼海味、三牲、聘餅、椰子、四京果、四色糖等等……

“這些東西多是取的吉祥寓意,像是酒象征情意濃鬱,紅棗桂圓一係自不必多說了。”

邱夫郎提點了兩句:“能把這上頭的東西都置辦齊全便很是體麵了。”

農戶人家,到底緊著腰包過日子,媒人都懂得,為此也很會為男方考慮。

霍戍道:“明日一早我便去采買。”

“那你是想什麼時候上紀家納采?既是裡正已經應允了這婚事,納采之時便可把大雁一並帶去。”

“後日。”

邱夫郎樂得這般急躁的,早點能把事情辦完,兩廂舒坦。

“我瞧這霍兄弟是個爽快人,得,後日一早便去紀家。”

元慧茹笑道:“屆時可要麻煩邱夫郎了。”

過了兩日,霍戍這頭忙著,桃榆那邊也沒閒著。

“你的嫁妝早就有籌備著,像是枕被這些娘都繡好了,盆梳鏡子這些還得置辦,不過也都是小事兒,讓你爹去一趟城裡就好。大頭上的東西一早備好了就不怕時間趕了。”

說著,黃蔓菁又問道:“送聘禮來要回的繡品你可有?”

桃榆點點頭:“以前的可以麼?”

“能成。”

黃蔓菁仔細的算著缺的東西,不免又焦灼道:“喜福不曉得現做時間來不來得及,聽你爹的意思說要是在年前就辦席麵兒的話,那時間就趕了。不行就隻能自量了尺寸送去城裡的布行做。”

“合該也早點給你做一身的,隻是年年長著個兒,也難留好尺寸。”

桃榆瞧著他成個親,他娘反倒是比他還操心。

他現在心裡頭隻想著霍戍什麼時候能來提親,自打前日裡見過後,可就再沒見著人。

曉得霍戍肯定在為成親的事情奔波,可就是想見他的很,分明以前三五日見不著也沒如何,可說開了,這朝半日不見反倒是掛記的慌。

想到此,他耳根不由得有些發紅,他竟不知自己這麼黏人。

霍戍以後要是知道了他原則是這麼的,不曉得會不會嫌他煩。

“跟你說話呢,聽到沒?”

黃蔓菁看著身側托著臉神遊在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小哥兒,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臉。

“啊?”

“娘說你可真想清楚了,這事兒一旦定下可就沒得後悔了。”

桃榆抿了抿唇:“我想清楚了的。”

黃蔓菁歎了口氣:“我見你這傻樂的模樣,當真就那麼歡喜?以前說和尤二郎成親的時候可沒見得這般。”

桃榆被說的有些不好意思,呐呐道:“爹說成親以後也一樣住家裡,我自是歡喜。”

說到此處,黃蔓菁臉上也有了笑容:“倒是難為他願意為你如此,想來成親以後也不會虧待了你。”

“嗯。”

桃榆有些陶醉的應了一聲,話音剛落,他耳朵可精的聽到了外頭的大牛跑進來喊道有人來了。

桃榆的站了起來,兩眼發光的看向他娘:“是不是他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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