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的仗著識得便抱作一團,老子明兒就把你們分到不同馬場去,我看你們還能一道上跟老子對著乾。”
馬頭一邊收著鞭子,一邊罵罵咧咧的去吃酒了。
範伯和前去喚他的男子這才趕緊衝上去。
“阿守,你沒事吧?”
縮在棚角的人麻布衣衫被鞭子抽破開縫來,鞭子燎過的地方留著一道道皮肉淤破的傷口,血染的麻布衣衫上四處都是。
“沒事。”
男子卻眼眶泛紅:“這般連牲口都不如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沒餓死
在外頭,遲早也得叫這些黑喪心的打死不可。”
範伯看著抱著雙腿神情已然有些麻木了的霍守,心中亦是不忍。
“範伯,要不然咱們走吧。前兒我碰見被分去彆的馬場的幾個同鄉,也沒得一個好皮好肉的。”
男子道:“即便是銅皮鐵骨也經受不住此番磋磨,倒是不如去府城要飯去。”
範伯心頭掙紮,眉頭緊緊夾著。
片刻後,他抓著眼前一言不發的人的手:“阿守,要不然.......”
.......
“哎喲,這馬騎著正當是怪唬人的!幾十兩的貨,確是比騾子和驢傲氣的多,身價是擺在這兒了!”
“我這輩子還沒見過這許多的馬,一連串兒的走著,像是要去打仗了一般。”
一行人走在兩頭,把馬趕在中間。
大夥兒都欣喜的說談著這一批馬,路上都有些手癢的想試著騎上一騎。
葛亮覺著讓大夥兒學著把馬騎會也不是壞事,到時候都能騎馬走,腳程快些不說,也方便管理。
這幾十匹的馬走在路上也占半邊道去,馬匹到底不似牛驢,帶著些野性的東西沒那麼好馴服。
桃榆坐在馬車裡頭,偏頭見著窗口邊騎在馬上的霍戍。
端視著前方,神色看似散漫一如尋常,可細捏緊在手中的韁繩到底還是出賣了他。
從馬場出來,就沒見他張過一次嘴,大夥兒說的那麼熱鬨也不見他說上一句什麼。
本就沉默的人,好似更為沉默了。
旁人許是沒覺得不對勁,到底是朝夕相伴的人,桃榆早發覺了他的不同尋常之處。
桃榆收回眸光,靠在馬車裡微微歎了口氣。
霍戍未曾同他細說以前家裡的事情,依他所言,往時家裡並不和睦。
算下來十五歲離了家投身軍營,幼時又在府城裡待了些年月,他到村裡的日子也就更不多了。
範伯今日提起的那個弟弟,不知和霍戍究竟如何。
聽霍戍所言,關係是並不樂觀的。
桃榆自小沒此般有血脈相連的兄弟姐妹,不知同一個屋簷下怎會產生出死生不願相見的兄弟來。
他不敢貿然勸說霍戍去見那個同母異父的兄弟,怕未知全貌惹他不高興。
依他對霍戍的了解,他也並不是個口是心非的人。
但見他此般,又好似並非是他執拗回絕的話一樣。
分彆了這許多年,既得知雙方都還活著,或許......
“阿戍,阿戍。”
正在出神的霍戍疏忽聽到馬車裡傳來有些虛弱的聲音,他眉心一緊,連忙側身去窗邊:“怎麼了?”
“我頭有些暈,還有點想吐。”
桃榆摸了摸鼻子,吸了吸空氣,可憐巴巴的看著霍戍:“是不是又要流鼻血了。”
霍戍見勢連忙翻身從馬身上下去,轉跳上了馬車。
“還有沒有哪裡不
舒服?”
桃榆抓著霍戍的手,將腦袋栽他身上:“手腳也沒力氣,想睡覺但是晃蕩得頭暈。”
霍戍抱著懷裡軟趴趴的像是失了骨頭的哥兒,伸手探了探桃榆的額頭。
溫度倒是沒什麼異常,可聽了大夫的話,凡事他也不敢馬虎分毫。
“許是昨日失了血,缺氧頭暈。”
霍戍抱著人,往窗外看了一眼:“這頭地勢平坦開闊,不然就在此駐紮,明日一早再出發。”
桃榆攥著霍戍的衣角:“嗯。”
霍戍聞言眉心微動,不過也未曾多說什麼。
他把桃榆放平在馬車上,轉出去叫停了隊伍。
大夥兒都有些詫異作何突然停下,這從馬場出來不過十裡地的距離。
“出什麼事了麼,霍哥?”
霍戍直言:“桃榆有些不舒服,這兩日羊肉吃多了上火,昨天夜裡流了不少鼻血,今天一大早又趕路許是有些吃不消了。”
“啊?”
“紀大夫沒事吧?”
“今早怎的也沒同大夥兒說一聲,車馬還趕的那般快。”
雖是覺得有些好笑,但一行人還是紛紛關切起桃榆來。
葛亮道:“那大夥兒就在這邊紮營吧,好好休整一下明日一早起來趕路,左右北域天亮的早。”
諸人於是就此紮營,紀文良連忙跑去看桃榆。
桃榆見大家那麼關切他,不免有些心虛。
他望了一眼來路的方向,心中默默祈禱,若是有緣,就叫那小子自尋來見上一麵吧,紮營的路程也不算遠。
若沒來,他也儘人事聽天命了。
桃榆在馬車上裝著虛弱,營帳搭建好後,霍戍直接將他打包進了帳篷裡。
北域這邊多有使帳篷,料子一應都要好不少,霍戍重新采買了新的帳子,比之先前的要牢固防風的不少。
入夏了落雨來不得了,換了新的料子用著碰見大雨天也能安心不少。
天暗下來風也大了起來,桃榆從帳篷裡探出腦袋,平闊的草原與天相接,更是一望無垠。
營帳的火堆燃著曬乾的牛馬糞便,和他們自己帶的一些柴火,劈裡啪啦。
火星子在曠野的風中飄遠。
漫天的繁星毫無遮攔的明亮灑在天空。
桃榆看得有些癡,他正想折返回去拿個鬥篷披上出去轉轉,忽然聽到一聲慌張的吼叫:“霍哥,馬跑了兩匹出去!”
正在燒火的霍戍倏然站起:“往哪邊跑了。”
“山林那頭,葛亮和田富已經去追了。”
王勇焦急道:“那馬剛才還好好吃著草,突然就踹了去喂草料的人一腳跑了起來,他們一個會騎馬,一個不會,我怕他們兩人追不回來!”
霍戍未曾多言,抬手吹了一聲哨響,大黑駒不知從哪個方向跑了過來。
他翻身上了馬,同王勇道:“叫大家看好營帳和馬,勿要再驚動馬群。”
“是!”
王勇的聲音剛落,霍戍已經策馬疾馳了出去。
桃榆連忙從營帳裡頭出來,望著夜色下疾風而去的身影,緊蹙起眉頭。
這天黑路生的,可彆出點事情。
“桃子哥你醒了?沒事吧?”
桃榆搖了搖頭,有些擔心霍戍。
大夥兒也都有些焦急,人出去了沒回來都有些坐立難安,不停的望著霍戍葛亮走的方向。
這一匹馬就是幾十兩銀子,還沒出北域就跑丟了兩匹,損失可就慘重了。
先前還光顧著高興,全然沉浸在弄了這麼許多的馬匹上,這朝馬跑才叫大家冷靜下來。
“我們都沒有管理馬匹的經驗,對騾子牛驢的那一套不儘都能使得上。會騎馬的就霍哥跟葛亮兩人,這可有些棘手了。”
“是啊,牲口貨物不比貨物死的不動好管理,趕著這麼些馬回同州也是夠嗆。”
“唉,早曉得便多練練騎馬訓馬的功夫了。”
大夥兒心裡沒個著落,殷切的盼著人能把馬給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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